一场暴雨过后。
阴云散去,日光重显。
青莽山脉中,参天古树在弥漫的雾气中隐隐绰绰,枝叶挂着悬露,鸟兽抖着水珠。
雾气弥漫的林中,一棵被雷劈断的古树上竟还噼里啪啦的跳跃着火星。
树下,一大坨蜷曲的焦炭散发着肉香,引得周边野兽垂涎不已。
只是它们似乎本能的忌惮着什么,即便垂涎欲滴,也只敢在周边徘徊,并不敢上前。
忽地,一阵簌簌声响。
那大坨焦炭微微颤颤,竟是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即从中钻出一条身长近丈呈青白玉色的大蛇。
大蛇神态浑噩,腹部还隆起几个肉瘤。
而原本跃跃欲试的豺狼们看到大蛇竟还未死,吓的呜咽不已,夹着尾巴便跑。
那玉色大蛇晃了晃脑袋,支起身子,碧绿竖瞳茫然的看着四周,明明视线中朦胧一片,可周边景象却似倒映在它脑海中一般,很是奇异…
‘这给我干哪来了?还是国内吗?’
待脑海中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浮现,柳玉京才确信,自己穿了。
而且还是穿成了一条活了几百年却又死在雷劫下的蛇…
柳玉京本是享受着加班福报的社会牛马,因加急赶工,两天没合眼,后来只觉心头一抽,就睡着了。
而这条大蛇则是个异种,因机缘巧合误食一枚青果开智,在这山中足足活了数百年之久,可以说山精野怪,也可以说是妖。
一条开智的蛇妖!
它推算自己劫期还早,故而对之前的那场暴雨并未多在意,吃饱喝足便盘在树上歇息了。
直到落雷对着它劈下,它才后知后觉的想要施以蜕生之法避劫。
结果显而易见,迟了。
它费尽心力用出蜕生之法,结果还没来得及完成蜕生,便被落雷劈成了焦炭。
一身修为成了过往云烟。
常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落雷与它正在施展的蜕生之法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应,带来了一线生机。
它死了。
但却蜕生出了个异世之魂…
柳玉京心中唏嘘不已,想要施法化作人型,却发现自己如今的这幅蛇躯不仅没有半点法力,肚子还饿的一抽一抽的。
随即才想到,莫说现在的自己了,便是这大蛇的原身似乎也不能化形。
难道此后我就只能当一条蛇了?
柳玉京思绪纷飞,很快便被腹部一抽一抽的饿感拉回了现实。
原身的蜕生之法极为耗费法力心力,每每蜕生避险后,都要吞食诸多血食才能补全亏空…
如今这蜕生之躯被他所占,那蜕生之法的后遗症自然也得由他承受。
柳玉京只觉腹部都被胃酸灼的难受,周身筋骨虚弱不堪,若是再不进食,恐有灾祸。
他也顾不得什么习性了,昂起蛇首看向四周,想找些吃食垫垫肚子,但周遭被雷劈过,一只鸟兽也没有。
忽地。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大坨外焦里嫩且还散发着肉香的焦炭之上…
这焦炭乃是蛇妖的原躯,能不能吃?
我吃它,是不是等于我吃我自己?
可是……真的好香啊。
柳玉京被那肉香味刺激的口中反酸,当即也不管其他了,摇曳着身形游到那一大坨焦炭旁,张口将其往腹中吞。
蛇妖的原躯展开足有四五丈长短,即便被劈焦了缩水一截,亦是庞然大物。
而蜕生之后的蛇躯约莫只有一丈长短。
想要吞食此等巨物,对于其他动物而言可能有些困难,但对于蛇而言,不难。
蛇的生理构造异于其他动物,上下颌之间通过韧带和肌肉相连,不仅能够上下方向张开,左右方向上也没有限制,可轻松吞食比自身头部都要大的东西。
更别提如今的柳玉京还是蛇妖了。
许是这具蛇躯体内有异,他将那一大坨焦炭吞入腹中,除了头晕脑胀想要睡觉之外,蛇腹竟是一点也未见隆起。
柳玉京强忍困意,寻一处僻静地穴,确认周边安全无忧后才蜷起身子闭上双目,慢慢消化体内的食物。
半梦半醒间。
他像是神魂离体而出,又像是做了什么梦,心神在冥冥之中竟是来到了一处部落庙宇之中。
庙中供台上,供奉着一尊泥塑彩绘的盘身蛇像,正是柳玉京如今的模样。
供桌上摆放着香火贡品,而在供桌两旁的蒲团上,正有一对约莫十岁左右的童男童女闲聊。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坐在蒲团上,满眼都是憧憬的轻声问道:“哥,你说堂仙他老人家真的知道我们吗?”
“那是自然,咱们现在可是部落的巫觋。”
小男孩满脸傲气的拍着胸口,说道:“等以后咱们能和堂仙沟通了,定让爹娘小妹他们过上好日子。”
“嗯嗯。”
小姑娘闻言便是眼睛都亮了几分,重重的嗯了两声,以示附和。
柳玉京以一尊神像的视角,听着两个小孩儿闲聊,又想蛇妖种种记忆片段,心中若有所思。
‘他们供奉的堂仙,是我……’
与此同时。
溪山部的一户人家中。
一个约莫**岁的小姑娘像是做了噩梦般,竟是满头大汗的从午睡中惊醒。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位置,待发现没摸到那透体而过的长剑,也没摸到胸口的起伏后,顿时愕然。
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哪?
祝千秋茫然的看着自己的那双小手,看着自己还未长开的身子,看着房间中虽然简陋却又极为熟悉的布置,心头一抽……
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面颊,随即又跳下床榻走出房门。
溪山部的人家不过百户,有人摆弄着自制长弓,生怕雨季的潮气坏了弓弦;有人生火做饭炙肉,囱外青烟袅袅;也有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孩子在门前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