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让她回来了!回到了敏儿刚夭折的这一刻,回到了她人生最绝望、也最容易被彻底击垮的节点!
好啊。
真是太好了。
这一世,丈夫?爱情?正室的名分?她统统不要了!
她要权,要钱,要这黄家上下匍匐在她脚下颤抖!要所有曾经践踏她、轻视她、背叛她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福薄?”桂澜轻轻重复着林玉娇刚才的话,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慢慢站起身,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刺痛,但她站得极稳,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骤然从废墟中生长出来的、带着尖刺的青竹。
她转过身,正面看向林玉娇,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
“是啊,敏儿福薄,投生到了我的肚子里。”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片,一寸寸刮过林玉娇精心打扮的脸,“就是不知道,林姨娘你的福气,又有多厚?够不够你……消受一辈子?”
林玉娇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她强撑着场面,啐了一口:“呸!你少在这里疯言疯语!我看你是伤心疯魔了!来人啊!大少奶奶累了,送她回房休息!”
她带来的两个粗壮婆子应声上前,就要去拉桂澜。
“我看谁敢!”
一声断喝,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凛冽杀意。
那两个婆子竟被唬得生生顿住了脚步,迟疑地看向林玉娇。
桂澜不看她们,只盯着林玉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是我的女儿的灵堂。我是黄元燊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你,一个妾,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呼小叫,惊扰亡灵?”
她往前踏了一步。
明明身形依旧单薄,那一步踏出,却带着千钧之力,逼得林玉娇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滚出去。”
三个字,掷地有声。
林玉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桂澜:“你、你……”
“我数三声。”桂澜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一。”
“陈桂澜!你反了天了!等元燊回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二。”
那眼神,已经不是冰冷,而是带着实质般的血腥气了。林玉娇毫不怀疑,如果她数到三自己还不走,这个看起来像是彻底换了个魂的女人,真的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你……你给我等着!”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林玉娇终究是胆怯了,狠狠一跺脚,带着婆子丫鬟,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灵堂,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仓皇。
灵堂里恢复了死寂。
下人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桂澜缓缓走回火盆边,重新跪下。她伸出手,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指尖的刺痛清晰地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从地狱爬回来了。
她拿起厚厚一叠纸钱,投入火中。
火苗“轰”地一下窜高,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侧脸,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终于跳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
“敏儿,”她对着那小小的棺椁,无声地低语,“安心去吧。娘亲……不会再懦弱了。”
“那些欠了我们的,娘亲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统统讨回来!”
“第一个……”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面容姣好、眼神却有些闪烁的丫鬟身上。
那是黄元燊婚前就收用的通房丫头,秋雯。仗着有几分姿色和黄元燊偶尔的垂青,平日里没少在林玉娇面前搬弄是非,暗中给她使绊子。敏儿这次生病,起初只是风寒,就是这秋雯,故意在夜里撤了孩子房里的炭火,又拖延着不去请大夫,才生生拖成了不治之症!
前世的她,直到死前,才从一个老仆口中偶然得知真相,却已无力回天。
现在……
桂澜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杀意。
夜,更深了。
灵堂里的线香燃尽,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桂澜依旧跪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外面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她才慢慢起身,因为久跪,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旁边的丫鬟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她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秋雯。”她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
那绿衣丫鬟一愣,连忙上前,福了一礼:“大少奶奶有何吩咐?”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恭敬。
桂澜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小姐生前,是你近身伺候的。”
秋雯心里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是……奴婢伺候小姐,一向尽心尽力。”
“是吗?”桂澜轻轻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让秋雯无端地打了个寒颤,“小姐夜里踢被子,你为何撤了炭火?小姐咳嗽不止,你为何拖延两个时辰才去回禀?”
秋雯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大少奶奶明鉴!奴婢没有!是、是小姐自己踢了被子,炭火也是按份例……奴婢、奴婢当时是想去请大夫的,是、是二太太那边说夜深了,不许惊动……”
她慌乱之下,竟想把责任推到林玉娇身上。
桂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
“掌嘴。”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灵堂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秋雯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桂澜。
“没听见吗?”桂澜的目光扫向旁边那两个粗使婆子,“要我亲自动手?”
那两个婆子一个激灵,再不敢迟疑,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秋雯,其中一个抡起巴掌,就朝着秋雯娇嫩的脸颊扇去。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秋雯被打得头一偏,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她尖叫起来:“你敢打我!大少爷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桂澜眼神一厉:“继续打!打到她学会规矩为止!”
“啪!啪!啪!”
婆子再不敢留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扇下去。秋雯起初还哭喊咒骂,很快就变成了哀嚎求饶,脸颊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灵堂里的其他下人,个个面如土色,双腿发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大少奶奶,那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比老爷发怒时还要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