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尚未歇止,侯府内院却因一桩突如其来的
“意外”,骤然添了几分紧张气氛。这日清晨,洛晚晚正与常安派来的庄头商议试种药材的具体地块和种子选购事宜,秋云便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附耳低语:“小姐,不好了!周姨娘那边出事了!说是昨夜用了新裁的夏衣,浑身起了红疹,又吐又泻,折腾了一宿,现在院子里正闹着呢,她身边那个叫彩珠的丫鬟,哭天抢地,口口声声说是……说是用了咱们统一采买的便宜料子,中了毒了!”洛晚晚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统一采购各房用度布料,是她为了杜绝以往各房自行其是、虚报价格、中饱私囊而推行不久的新政。
这才刚开始,麻烦就来了,而且还是冲着
“下毒”这般恶毒的名头。她放下笔,对庄头温言道:“此事我已知晓,具体章程就按方才商议的办,你先回去准备吧。”打发走庄头,洛晚晚脸上并无惊慌,只对秋云道:“更衣,去周姨娘那儿看看。”路上,秋云犹自愤愤不平:“小姐,定是那周姨娘故意找茬!咱们采买的料子都是正经绸缎庄的货,多少人用了都没事,偏她就娇贵?我看就是见不得咱们新政顺利!”洛晚晚淡淡道:“是狐狸总会露尾巴。慌什么,去看看她唱的是哪一出。”刚到周姨娘所居的
“海棠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和丫鬟彩珠拔高的嗓门:“……姨娘您可千万挺住啊!定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为了省几两银子,拿那起子劣质料子糊弄人,害得您受这般苦楚!这府里如今是越发待不下我们了……”院子里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婆子,见洛晚晚来了,纷纷噤声退开,目光各异。
洛晚晚目不斜视,径直走进内室。只见周姨娘脸色苍白地歪在榻上,鬓发散乱,额上覆着湿毛巾,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颈处,果然可见些红疹。
彩珠跪在榻前,哭得眼睛红肿。见到洛晚晚,周姨娘挣扎着要起身,气若游丝:“二夫人……您来了……恕妾身失礼……”彩珠却猛地转过头,冲着洛晚晚磕头,哭喊道:“二夫人!您可要为我们姨娘做主啊!姨娘自来身子弱,昨日才穿了新衣,就变成这般模样!定是那料子有问题!求二夫人严查,严惩那起子以次充好的黑心贼!”这话里话外,虽未直接指责洛晚晚,却将矛头直指
“统一采买”的政策,暗示主持此事的洛晚晚监管不力、所用非人,甚至隐含
“苛待妾室”的意味。洛晚晚不急不怒,先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周姨娘的气色和红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微凉,并非高烧之象。
她语气平和道:“姨娘身子不适,且好生躺着。若真是料子问题,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姨娘一个交代。”她转头对秋云吩咐:“去,拿周姨娘昨日所穿衣裳的边角料来。再拿同样批次的其他料子样本。另外,持我的对牌,速去请保和堂的刘大夫来,要快。”保和堂是京城信誉极佳的老字号,刘大夫更是医术精湛、为人耿直,与各府邸无甚瓜葛,请他来,公正性毋庸置疑。
彩珠闻言,哭声稍歇,眼神却有些闪烁。周姨娘也微微蹙了蹙眉。很快,东西和人都到了。
洛晚晚当众将两种料子交给刘大夫查验,又请他为周姨娘诊脉。刘大夫先仔细检查了料子,又闻又摸,甚至取了少量烧灼嗅其气味,最后肯定地道:“回夫人,这两种料子,都是寻常苏绸,质地虽非顶好,却绝无毒物浸染之迹象,于人体无害。”此言一出,周围窃窃私语声起。
彩珠脸色一白。刘大夫又为周姨娘诊脉,片刻后,捻须沉吟道:“姨娘脉象浮紧,似有风寒外感之象。这身上红疹,观其形态,倒更似……接触了某些易引发瘙痒之物所致,比如……桃毛、蒲草,或是某些特定的花粉。加之姨娘禀赋较弱,近日又似有郁结于心、肝火略旺,内外交攻,故症状显得急了些。”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病是真的,但跟布料无关,更像是自己碰了过敏源,加上可能故意受了凉,以及心情不好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