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带着花香拂过永安侯府的亭台楼阁,却吹不散洛晚晚心头的些许凝重。晋王府的花宴请柬,如同一道无声的战书,宣告着她即将正式踏入京城最顶级的贵妇交际圈。那里不仅是繁华似锦、笑语嫣然的所在,更是暗流涌动、步步惊心的战场。
赴宴前两日,洛晚晚做了充分的准备。她并未一味追求奢华耀眼,而是精心挑选了一身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料子是“云裳阁”压箱底的宝贝,颜色清雅不失贵气,款式则是文裁缝根据洛晚晚的气质改良过的,比时下流行的宽袍大袖更显腰身,行动间别有一番利落风韵。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点翠嵌珍珠凤凰步摇并几朵小巧珠花,既符合侯府夫人的身份,又不显过分张扬。她深知,第一次亮相,得体远比夺目更重要。
容嬷嬷被特意请来,将晋王府的规矩、王妃的喜好、可能出席的重要女眷及其家世背景、彼此间的亲疏关系,细细地讲与洛晚晚听。洛晚晚听得认真,大脑飞速运转,像处理数据一样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构建着京城顶级贵妇圈的人际关系图谱。
“王妃娘家势大,性子爽利,喜好鲜明,最厌扭捏作态之人。今日花宴,京城数得着的夫人奶奶们都会到场,尤其是……”容嬷嬷压低了声音,“与咱们侯爷不太对付的那几家的女眷,夫人需格外留意。”
洛晚晚点头记下,心中了然。这不仅是赏花宴,更是各方势力、各种关系的微缩舞台。
赴宴那日,天公作美。永安侯府的马车在王府角门停下,已有王府的婆子丫鬟恭敬等候。换乘了王府内专用的青绸小轿,一路行至垂花门前。轿帘掀开,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处处彰显着王府的富贵与气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脂粉香气,夹杂着女子们娇柔的笑语声。
洛晚晚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在丫鬟的引路下,步履从容地走向设宴的大花园。园中早已衣香鬓影,贵妇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赏花,或品茶,或闲谈。她的到来,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奇的打量,有善意的微笑,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带着几分轻蔑与嫉妒——毕竟,她这个“商贾出身”、“突然冒出来”的侯府新主母,在许多人看来,还是个需要掂量的新鲜物件。
洛晚晚恍若未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视线,依照礼仪,先向主位的晋王妃行礼问安。
晋王妃年约三十许,穿着大红百鸟朝凤宫装,头戴赤金宝冠,雍容华贵,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疏朗与威严。她受了礼,目光在洛晚晚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扬:“这位便是永安侯夫人吧?快起来,早听说萧煜娶了位能干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标致又稳重。”
“王妃娘娘谬赞了。”洛晚晚声音清越,态度恭谨又不显卑微,“妾身年轻识浅,日后还需娘娘多多指点。”
“哎哟,瞧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王妃轻笑,语气听不出喜怒,随意指了旁边一个位置,“坐吧,今日难得聚聚,不必太过拘礼。”
洛晚晚谢过,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位置不算顶好,但也能将园中景致和大部分女眷收入眼中。她刚落座,便有相邻的夫人主动搭话,多是些场面上的寒暄。洛晚晚一一应对,言辞得体,既不刻意讨好,也不冷淡失礼。
话题很快转到时下流行的衣饰妆奁上。一位穿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缎裙的夫人,抚着自己腕上的翡翠镯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洛晚晚:“听闻侯夫人开了间‘云裳阁’,京里的姐妹们都夸手艺好,样式新奇。不知夫人身上这身,可是阁里的新品?这料子瞧着倒是别致。”
这夫人乃吏部侍郎之妻,其夫与萧煜在朝中并非同路。这话看似夸奖,实则暗藏机锋,既点了洛晚晚的“商贾”背景,又将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品评。
若是一般新妇,怕是早已羞赧或局促。洛晚晚却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答道:“李夫人好眼力。这料子是库房里存着的些老物件,妾身瞧着颜色花样还耐看,便让丫鬟改了个样式。说起来,不过是些旧物新用,倒让夫人见笑了。‘云裳阁’不过是闲暇时弄着玩的小铺子,承蒙各位夫人不弃,哪里当得起‘夸’字。倒是夫人这身牡丹纹的缎子,是江南今春的新贡吧?这织金手艺,怕是宫内匠人也不过如此了。”她四两拨千斤,既化解了针对,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对方身上,还显露出不俗的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