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阁”的初步成功,像一缕春风,吹散了笼罩在永安侯府上空许久的沉闷阴霾。虽然盈利数额对于填补巨额赤字而言仍是九牛一毛,但其象征意义却非同小可。它证明了新夫人洛晚晚并非胡闹,而是真的有能力为侯府开辟新的财路。府内的舆论风向悄然转变,先前那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观望、好奇,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期待。
太夫人对此尤为欣慰。她年纪大了,最盼着家宅安宁,子孙兴旺。眼见孙媳有这等持家理财的能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便想着要鼓励一番,也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府中那些心思浮动的人。于是,她发下话去,要在福鹤堂设一场家宴,既是庆贺“云裳阁”开业顺利,也是为洛晚晚这段时间的辛劳表示慰劳。
消息传出,府中上下心思各异。真心为洛晚晚高兴的或许不多,但至少表面上的热闹和恭维是少不了的。
宴设傍晚,福鹤堂灯火通明,笑语喧阗。太夫人坐在上首,满面红光,显然心情极佳。萧煜坐在左下首,依旧是一副冷峻模样,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比平日缓和了些许。大哥萧炜和大嫂王氏也出席了,萧炜依旧是那副病恹恹、对什么都不甚关心的样子,王氏则端庄含笑,与太夫人说着闲话,偶尔看向洛晚晚的目光,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洛晚晚作为今日的主角,穿着一声湖蓝色织锦缎裙,妆容得体,举止从容地坐在萧煜下首。她心中清楚,这看似和乐的宴会,实则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鸿门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等着她出错,或是寻衅发难。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发难的是三老太爷的儿媳妇,按辈分洛晚晚该称一声三堂婶。这是个颧骨高耸、嘴唇微薄的妇人,平日里就爱搬弄是非。她端着酒杯,笑吟吟地对太夫人道:“老祖宗今日设宴,真是英明。咱们二夫人真是了不得,这才进门多久,就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开了铺子赚了钱,可比我们这些在府里待了半辈子的老货强多了!”
这话听着是夸赞,实则阴阳怪气。太夫人微微蹙眉,没有接话。
三堂婶见太夫人不语,更是来了劲,话锋一转,对准了洛晚晚:“二夫人啊,不是婶子多嘴,你年轻有为,我们都替你高兴。只是……这‘云裳阁’生意虽好,我听说用的绣娘裁缝,都不是咱们府里用惯的老人,还有些是外面不知根底找来的。这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或是手艺不精,得罪了哪家贵人,岂不是坏了咱们侯府百年清誉?再者说,这用人、采买,似乎也没完全按着老规矩走,是不是……有些欠妥当了?”
她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了不少。一些旁支女眷也纷纷附和,看似忧心忡忡,实则句句指向洛晚晚改革不合“祖制”,用人不当,潜藏风险。
洛晚晚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她放下筷子,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三堂婶提醒的是,侄媳年轻,许多事考虑不周。不过,关于‘云裳阁’的用人,皆是经过严格筛选,签了契约文书的,手艺人品都信得过。至于规矩……”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老祖宗和侯爷将中馈交给我,是盼着我能为侯府开源节流,渡过难关。若一味固守陈规,坐视府库空虚而无所作为,只怕才是真正有负所托,愧对列祖列宗吧?”
她语气平和,却将“老祖宗和侯爷”抬了出来,一下子堵住了三堂婶的嘴。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周姨娘捏着帕子,娇滴滴地开口:“二夫人说得在理。只是妾身听说,前几日夫人拨了一笔款子修缮下人房,本是好事。可这账目上,似乎……似乎比往年类似的修缮,多出了几十两银子。虽说如今夫人能赚钱了,但该省的地方,是不是也该仔细些?免得底下人办事不尽心,糊弄主子。”她这是暗指洛晚晚管理有疏漏,纵容下人贪墨。
这话更为阴险,直接质疑洛晚晚的财务管理能力。若是往常,这种小疏漏或许无人深究,但在此刻被放大提出,分明是想坐实她“年轻识浅”、“管理混乱”的印象。
洛晚晚心中早有准备。她从容地看向侍立在身后的秋云,秋云立刻奉上一本小册子。洛晚晚翻开,朗声道:“周姨娘心细,提到了修缮款子的事。这笔款项,的确比往年类似工程多了五十三两。原因有三:其一,此次修缮并非简单补漏,而是加固了墙体,更换了部分腐朽的梁柱,用料和人工自然增加,清单在此,各位可过目;其二,我额外拨付了银钱,为几处值夜仆役集中的院落添置了更厚实的棉被和取暖炭盆,毕竟侯府体恤下人,也是积福行善;其三,工程结余的七两银子,已登记在册,充入公中。每一笔支出,皆有明细可查,绝无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