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出?中馈?
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触动了洛晚晚身为经济学学子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她的耳朵几不可察地竖了起来。
男人仿佛看不见她的“死亡状态”,用平淡无波的语调,开始念诵:“上月,府中采买江南绫罗、蜀锦苏绣共计三百匹,耗银一千五百两;各房姨娘、小姐新制头面首饰,用料做工计八百两;各府人情往来、节礼应酬,两千两;后花园应母亲要求,新凿观景池一方,引活水,购太湖奇石,移栽珍稀花木,人工物料合计……五千两。”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洛晚晚的心跳就漏掉一拍。
败家!太败家了!这简直是挥霍无度!完全不考虑投资回报率和现金流吗?这侯府的财务管理混乱到了何种地步?!
“府中主要进项,来自京郊田庄收成与城中三家铺面租金,上月合计约四千两。”男人语调依旧平稳,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是以,本月账面赤字,高达五千三百两。这亏空,需得动用为夫的俸禄与往年些许微薄积蓄,方能勉强填补。”
五千三百两!一个月!赤字!
洛晚晚感觉胸腔里的那点空气都快不够用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入不敷出,这是严重的财政危机!资产负债表肯定难看至极!现金流分分钟断裂的节奏!作为一个受过系统经济学训练的人,她仿佛看到了账本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赤字,像鲜血一样刺眼,挑战着她的专业底线和忍耐极限。
“据账房所言,府库现存现银,若照此用度,仅够支撑府中上下两月之需。”男人最后轻飘飘地补上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然后,将一本蓝皮封面的、厚实无比的账册,“啪”的一声,轻轻放在了洛晚晚手边的锦被上。
那一声轻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洛晚晚耳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专业尊严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洛晚晚猛地睁开眼,之前所有的恐惧、尴尬都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取代——是对这种极端不专业、极度浪费的财务管理模式的愤怒!
她一把抓过那本账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指尖飞快地翻阅着,越看脸色越青,眉头拧成了死结,嘴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专业术语:“结构性赤字!现金流濒临断裂!固定资产过度投资且回报率极低!你们这府里是请了哪路‘神仙’管账?这管理水平,连最基本的复式记账法都不会吗?成本效益分析做过没有?预算控制呢?!”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里面燃烧着一种名为“学术之魂”和“职业病的愤怒”混合的火焰,彻底忘了眼前男人的“凶神恶煞”,也忘了自己前一秒还是条“死鱼”,劈头盖脸地问道:
“侯爷!咱们府上这个月的KPI……不是,这个月的收支平衡方案,你到底有没有个章程?!再这样下去,别说维持侯府体面,怕是很快就要喝西北风了!”
话音刚落,洛晚晚激昂的情绪骤然一滞,对上了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
那双眸子里,最初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底下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深邃的暗流。男人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仿佛是她的错觉。
他并未回答她关于“KPI”和“章程”的质问,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浓烈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将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闪烁着专业不服光芒的眼睛,从头到脚,细细地、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遍。
喜房里,红烛依旧高燃,噼啪作响。满室喜庆的红色,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褪去了表面的暖意,只剩下一种无声的、暗流涌动的博弈,在两人之间悄然展开。
洛晚晚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捏着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她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眼前这位“冷面杀神”夫君,看起来,似乎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直接?这侯府的水,恐怕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而她这个空降的“经济学主母”,似乎已经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这第一战的战场,竟然是……侯府的账本?
(第一章 完)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