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郊药王庙上空,浓雾如瘴,青灰色的雾气自庙顶翻涌而起,宛如活物般缠绕梁柱,久久不散。
九盏悬于檐下的魂灯无风自燃,火光幽绿,映得整座庙宇如同鬼域。
庙中那尊三丈高的“药神像”,两眼竟缓缓渗出暗红血泪,顺着金漆剥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信徒眼中,那是神明震怒的征兆。
“神怒将至!神怒将至啊!”
“快献药童!不然全城都要遭瘟疫!”
哭喊声、诵经声、鼓乐声混作一团,数百名信众跪伏在庙前广场,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更有父母抱着幼童,颤抖着走向庙门,口中喃喃:“神明……收下吧,只求饶过一城百姓……”
就在这混乱癫狂之际,一道素白衣影踏着夜露而来,脚步不疾不徐,却像一把利刃切开了喧嚣的迷雾。
云知夏来了。
她身后跟着军医监二十名精锐弟子,人人佩药囊、执银针,腰间挂着特制的“验毒筒”。
她未着官服,只一袭月白长袍,外罩青灰药巾,发间一根银簪挑起碎发,目光冷得像淬过寒泉。
老药痴陈三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追上来,声音发抖:“云掌令使……他们说,不献祭,药神就要降瘟……全城百姓都得死啊!”
云知夏停下脚步,侧目看他。
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清明如镜的眼。
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片嘈杂。
“神若真有灵,怎需人血喂养?”
一句话,如冰水泼头。
陈三怔住。
云知夏不再多言,抬步向前。
军医监众人紧随其后,步伐整齐,银针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药王庙大门紧闭,门上贴满符咒,门缝里渗出诡异的青烟。
庙内传来低沉的吟唱,夹杂着金属刮擦石像的刺耳声。
“药神归位,万毒臣服!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归元大祭,今夜重启!”
云知夏站在门前,抬手一挥。
“破门。”
话音未落,两名弟子已抬肩撞门。木门轰然碎裂,尘土飞扬。
庙内景象骤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白九卿残部十余人,身披残破祭袍,正围着药神像跪拜。
他们手中捧着陶碗,碗中盛满鲜血,正一勺勺浇在神像底座的凹槽里。
那血尚带体温,是活人所献。
神像底座刻满诡异符文,血液渗入其中,竟泛起幽幽绿光。
“你们拜的‘神’,就靠这个续命?”云知夏缓步走入,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轻轻一洒。
“冰心莲露”如雾弥散,洒向空中青雾。
刹那间,异变陡生——
青雾遇露,竟如雪遇沸汤,迅速凝结、下坠,化作一滴滴漆黑如墨的液体,滴落在地,发出“滋滋”腐蚀声。
待雾散去,地面水洼中浮起无数细如尘埃的微虫尸体,扭曲蜷缩,触须犹颤。
云知夏俯身,用银镊夹起一只,置于琉璃片上,迎月光一照。
“幻心蛊。”她冷冷开口,“寄生孢子,吸入可致幻、癫狂、自残。你们点燃的‘神香’,不过是培养蛊虫的温床。”
庙中死寂。
信徒们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黑水与虫尸,脸上的虔诚一点点裂开。
“不可能……这是神赐的雾……是神迹……”有人喃喃。
云知夏不答,只一挥手。
“砸像。”
军医监弟子上前,铁锤高举,狠狠砸向神像底座。
轰——!
金漆崩裂,石屑纷飞。
神像轰然倒塌,砸出满地烟尘。
众人屏息上前,只见底座内部竟空心,藏着九个密封陶罐。
打开一看,罐中皆是混合药粉,颜色各异,气味刺鼻。
云知夏一一查验,指尖捻粉,嗅其味,又以随身携带的“显频液”滴入。
第一罐,遇液发绿,泛起泡沫。
“**草为主,辅以梦引藤、醉心兰。”她冷声,“燃烧后可致幻视、幻听、神志错乱,长期吸入,脑髓渐腐。”
第二罐,遇液变紫,析出晶体。
“断魂散加七日醉,可麻痹神经,使人言听计从。”
她一罐罐验过,声音如刀,割开最后一层虚妄。
“你们口中的‘神香’,实为慢性毒药;你们跪拜的‘神像’,不过是操控人心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