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京城裹在晨雾里,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亮,街角飘着豆汁焦香,卖花担子的吆喝声混着鸽哨,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知夏站在靖王府偏院的密室里,指尖抵着青铜匣的锁扣。
匣中是从地宫抄出的三十七本实验日志、半块刻着“玄“字的玉牌,还有那盏刻着魂引阵图的青铜灯。
她将匣子推给柳元衡时,窗外掠过几只灰鸽,鸽羽扑棱声里,刑部尚书的手指在匣面上顿了顿:“王妃确定要交出来?“
“沈玄用活人做毒疫实验,证据必须见天日。“云知夏垂眸盯着自己手背——那里还留着黑丸融化时渗入的紫斑,“但...昨夜子时,地宫后巷的停尸房被撬了。“
柳元衡的瞳孔骤缩:“七具试验体的尸体?“
“连骨头渣都没剩。“云知夏的声音像浸了冰,“更巧的是,天牢里关着的地宫守卫今早全咬舌了。“她抬眼时,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她泛金的眼尾,“沈玄早给自己留了退路。“
柳元衡握紧了匣柄:“本尚书这就去大理寺,调三百衙役封了所有出城要道。“他转身时官靴碾过地上的炭灰——那是小哑连续七夜绘制“疫图“时掉落的。
云知夏没接话。
她望着案几上堆叠的宣纸,最上面一张还沾着小哑手背上的墨渍:东市、西仓、南城墙根,所有标记最终都聚成一个点——东市街尾那口青苔斑驳的古井。
“哑哥哥!“她喊了一声。
小哑从屏风后钻出来,怀里还抱着半块未干的陶片。
他的手指在半空快速比画:“井里有东西,和地宫的味道一样。“
云知夏摸了摸他发顶:“去叫人带铁镐,咱们挖井。“
东市的日头刚爬上屋檐时,井沿已经围了七八个壮实的家丁。
云知夏站在人群外,能清晰听见地底传来的腐臭味——那是黑丸在她体内异变后,神经末梢自动过滤出的毒素气味。
当铁镐凿穿井底青石板的刹那,她后退半步,听见“咔“的轻响。
“有暗管!“最底下的家丁仰头喊。
云知夏扯下腰间的帕子捂住口鼻。
暗管是陶土烧的,管壁结着层青灰色的霜,她用银簪刮下一点,凑到鼻端——是霜髓粉的苦,混着雪莲精粹的甜。
那是沈玄在日志里写的“共生毒素引子“,能让两种相克的毒药在水中融合,变成会人传人的疫毒。
“封井!“她反手攥住小哑的手腕,“去河边支十口大铁锅,烧热水分给东市百姓,不许再喝井水!“
小哑的手指在她掌心急得直颤,比画着:“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做。“云知夏望着井里渗出的黑水,突然想起三日前从地宫逃出来时,皇陵的灰烬正往京城飘。
沈玄把试验体的腐尸炼成灰,混在风里,再通过这口井把毒素引到水源——他要的从来不是杀几个人,是让整个京城变成他的“毒池“。
偏院暖阁里,萧临渊的手冷得像块冰。
云知夏跪在床前,将最后半滴清源髓残液滴进他唇中,银针在他“百会““膻中“两穴间游走。
他的睫毛颤了颤,指节突然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醒了?“她的声音发颤。
萧临渊的瞳孔缓缓聚焦,映出她泛红的眼尾。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快...关城门...他们...在水里...下了引子。“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就松了,整个人又陷进被褥里,只剩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云知夏盯着他苍白的脸,突然发现自己手背全是湿的。
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在哭。
前世被师兄推下悬崖时没哭,被毒烟熏得睁不开眼时没哭,此刻却为他一句断断续续的警告,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