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霜气漫过皇陵的汉白玉阶时,云知夏的鞋底已沾了三层薄冰。
她仰头望了眼那座被古柏笼罩的封土堆,腰间药囊里的清源髓突然发烫,隔着布料烙得皮肤生疼——像在提醒她,地宫里有什么东西,正等着和这枚晶石共鸣。
“夏姑娘,暗门在第三棵龙柏下。“小哑缩着脖子,指尖戳了戳被晨露打湿的树皮。
这孩子天生聋哑,却有双比夜枭还灵的眼睛,昨日在街角拾到的地宫草图,此刻正皱巴巴塞在她怀里。
云知夏蹲下身,指尖抚过龙柏根部的青苔。
秦九临终前塞给她的晶石泛着幽蓝微光,她刚将其按在两块凸起的石纹间,就听“咔“的轻响——地面裂开半人高的缝隙,霉味混着腐叶气息喷涌而出。
墨七的刀率先探了进去。
这位暗卫首领的玄铁刀从不离身,此刻刀身凝着白霜,映出地下三层的轮廓:青石板铺就的甬道蜿蜒向下,每隔十步悬着盏青铜灯,灯油早干了,灯芯结着黑炭似的痂。
“小哑,跟紧我。“云知夏攥住女孩冻得通红的手,率先跨了进去。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前世沈玄的笔记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皇陵地宫藏着大胤最隐秘的风水局,以活人魂魄镇龙脉“,原来他说的“隐秘“,是把这里改造成了实验室。
第三层的寒气像针,扎得后颈发疼。
七间石室并列排开,云知夏刚推开第一扇石门,腐肉的腥气就呛得她后退半步。
石床上躺着个赤膊的男子,皮肤泛着青灰,手腕脚腕全是铁链勒出的血痂。
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白上爬满血丝,见有人来,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呜咽。
“试验体......“小哑的唇形在动,她指着墙上的牛皮卷。
云知夏抬头,胃里陡然翻涌——那些本该画着《黄帝内经》的绢帛,如今密密麻麻写满算式,“魂引成功率37%“、“宿主排斥反应期21日“的批注触目惊心。
最中间的羊皮卷上,画着具和她有七分相似的尸体,标注:“沈未苏,魂引失败,唯意识逃逸。“
“夏姑娘!“墨七的低吼从身后传来。
云知夏转身,就见最后那间石室的门“吱呀“裂开条缝,里面影影绰绰躺着六具躯体,每具都和方才那男子一般模样——他们的眉心,都点着和萧临渊后颈相同的朱砂刺青。
警铃就是这时响的。
铜铃震颤的嗡鸣像根细针,直接扎进太阳穴。
云知夏看见头顶的石砖开始往下掉灰,墙角的机关孔里探出黑黢黢的弩箭。“保护小哑!“她拽着女孩扑向石床,墨七的刀光却已掠至身前——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精准钉住三个机关孔,转身时后背已被划开道血口。
“走!“他推着云知夏往甬道深处跑,“我断后!“
“墨七——“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云知夏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等她扶着石砖爬起来,就见方才的石室已被落石封死。
小哑哭着去扒碎石,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他不会死的。“云知夏抹掉她脸上的泪,声音哑得像砂纸,“他说过要看着靖王给我敬茶。“
越往地宫深处走,温度越低。
云知夏的睫毛结了霜,药囊里的清源髓却烫得几乎要融化。
转过最后一道弯,她终于看见了“重生池“——直径三丈的石池里浮着七具女尸,每具都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皮肤泡得发白,头发像黑藻般缠在池底的青铜锁链上。
“师妹。“
阴恻恻的声音从池边的高台上飘下来。
云知夏抬头,就见个穿月白锦袍的男子倚着石栏,腰间玉佩坠着和她前世药庐相同的银铃。
他的眉眼和记忆里重叠——是沈玄,她的师兄,那个在她熬制“还魂丹“时,往丹炉里投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