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里的青铜灯台投下摇晃的影,照得云知夏眼底的光比闪电更亮。
她将《毒理残卷》重新裹进油布时,窗外的雨丝正顺着瓦檐成串滑落,打在青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沫——这雨势,倒像是天公在为今夜的行动打掩护。
第二日卯时三刻,云知夏着月白缠枝纹褙子,腕间悬着青玉药囊,随沈砚踏入太医院正门。
朱漆门扉上的铜环被晨露浸得发暗,门内穿素色医袍的小吏见了沈砚,忙垂手行礼:“沈小公子今日来得早,这位是......“
“云娘子。“沈砚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云知夏腰间的药囊,“前日里说的那位献防疫方的女医。“他声音发紧,右手无意识地攥住袖中帕子——那帕子上还留着昨夜替云知夏探路时被荆棘划破的线头。
云知夏垂眸看自己被雨丝打湿的鞋尖,唇角勾起极淡的笑。
太医院的地砖是青灰的,每块砖缝里都渗着经年累月的药渍,混着晨雾漫上来的苦香,倒比前世实验室的消毒水更让人安心。
她的目光掠过廊下挂着的“精研岐黄“匾额,在东配殿的书阁前顿住脚步。
“沈公子,这《医宗金鉴》的书脊......“她指尖抚过第三卷泛黄的书页,指腹触到纸张边缘不自然的凸起,“怎么比旁的卷册厚些?“
沈砚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那书脊的檀木封皮上果然有道极细的裂痕,像被刀背轻轻划过的痕迹。
他喉间发紧,下意识去拽云知夏的衣袖,却在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又缩了回去:“那是我爹新换的书皮,说是旧的......旧的虫蛀了。“
云知夏的指尖突然用力,“咔“的一声抽出第三卷。
书脊夹层里滑落的铜钥匙撞在她手背上,凉意顺着血脉直窜到心口。
她垂眸将钥匙拢进掌心,余光瞥见沈砚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浅淡的湿痕。
“令尊近来常焚毁旧档?“她将书卷轻轻放回原处,声线却冷得像冰棱,“说是清理陈年谬误?“
沈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替父亲整理书案时,那堆被投进炭盆的旧账册,纸灰里隐约可见“试药人“三个字的残迹。
喉间泛起腥甜,他哑着嗓子道:“昨日我替他添炭,见有半张纸没烧透......写着'秦村'。“
云知夏的瞳孔骤缩。
她望着书阁外飘着的杏黄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秦村,正是前日爆发毒疫的村子。
太医院的檐角风铃突然“叮“地一响,惊得廊下晒药的杂役抬起头来。
她攥紧袖中的钥匙,对沈砚露出个温和的笑:“劳烦沈公子引我去见院正大人,防疫方的事,可耽搁不得。“
是夜,子时三刻。
云知夏裹着墨七的夜行衣,蹲在薛怀安书房的瓦当上。
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青瓦上,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墨七的刀尖挑开窗棂时,她听见自己耳中嗡嗡作响——前世被师兄推下悬崖前,耳边也是这样的轰鸣,只不过那时是痛,此刻是寒。
暗格在书案下第三块砖。
云知夏的铜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匣子里的密档泛着陈旧的纸香,最上面一册《安神饮改良记录》的封皮上,还沾着半块茶渍——和秦村死者药包里的茶渍纹路分毫不差。
“夫人。“墨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低哑,“这册......“他指了指最下层的薄册,封皮上用朱砂写着“**反应记录“。
云知夏的指尖在翻开的瞬间抖了抖。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七个人的症状:“寅时腹痛,辰时呕血,未时四肢发绀“,最后一页的死亡时间赫然写着“秦村毒疫爆发当日“。
她的目光扫过末尾的编号——“柒、捌、玖......“,和秦九说的七个幸存者编号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