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窗纸上洇出模糊的水痕,云知夏掌心的银针被体温焐得微烫。
她垂眸凝视太后灰白的脸,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那口黑血喷在她衣襟上,此刻正顺着锦缎纹路往袖口渗,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打翻的试剂瓶,红得刺目。
“药感引针,七曜锁魂。“她闭了闭眼,将第一根银针抵在太后风府穴。
前世在苗疆采药时,老药师说过,人将死时神识如游丝,得用最锋利的针挑断缠在魂魄上的阴丝。
可这是活人,是大胤最尊贵的太后,她若错了——
指尖微颤。
“别怕。“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安慰自己,又像在回应记忆里那个雨夜。
那年她十二岁,生母被同门师兄推入火场前,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小苏,别怕疼,别怕错,你是药师,要敢把人心剖开看。“
雷声炸响时,第二针已刺入百会。
太后的手指突然痉挛,指甲深深掐进云知夏腕间,血珠顺着腕骨往下淌。
她却笑了,眼尾泛红——有痛觉,说明神识还在。
第三针风池,第四针天柱。
太后的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是被按进水里的人终于触到了浮木。
云知夏额角沁出冷汗,每推一分针,都像在跟看不见的手拔河。
她能感觉到,那些缠在太后识海的丝线在抽紧,是守脉阁下的蛊?
还是“活鼎计划“留下的毒?
“告诉我,药仓烧了,谁活下来了?“她贴着太后耳畔低语,第七针悬在印堂穴上方。
这是最后一针,也是最险的——若引不动神识,这针便成了催命符。
太后的眼皮剧烈颤动,眼白泛起青灰。
云知夏几乎要松手,却见她干涸的唇瓣动了动,气若游丝:“……药师……女……“
惊雷劈碎了殿外的梧桐枝。
云知夏的手猛抖,银针“叮“地落在床沿。
药师女——这是生母临终前,被浓烟呛得说不出完整话时,反复呢喃的称呼。
原来当年北疆那场火,烧的不是村民,是守脉阁用活人试出来的“抗蛊血清“,而活下来的“药师女“,是母亲?
“他们……抽血……抽孩子的血……换龙脉……“太后突然攥紧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云知夏低头,看见老人瞳孔里浮着血丝,像极了前世解剖台上那些被放干血的实验体。
“脉停了。“楚云归的声音从身后刺过来,“我说过她是试验体,你偏要——“
“住口!“云知夏甩开刀锋般的眼刀,指尖咬破,将血珠滴进太后嘴里。
药心通神,这是母亲教她的禁忌之术,用活人血引动濒死之人的最后一丝生机。
血珠滚进太后喉间的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是***,守脉阁最擅长的慢性毒。
三息。
殿内烛火突然爆起灯花。
太后的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按进水里的人突然浮出水面。
她睁大眼睛,眼白里的血丝凝成暗红的网:“名单在……冰窖……第三层……'活鼎'名册……“话音未落,便重重栽倒在枕上,只剩游丝般的呼吸。
云知夏跪在床前,任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砖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一下,两下,像在敲鼓。
原来守脉阁口口声声“悬壶济世“,做的却是拿活人当药引的买卖;太医院每年冬月“染疫而亡“的宫女,根本是被放干血的“活鼎“。
“夏夏。“
熟悉的玄甲擦过她的肩。
萧临渊的手覆在她发顶,带着血的温度。
她抬头,看见他玄甲上的龙纹被雨水浸透,甲叶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护腕往下淌——他是硬闯进来的,可能杀了守门的禁卫军。
“慈宁宫由靖王府接管。“萧临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扫过殿内众人,“本王奉旨'护王妃安危',谁要拦,便是抗旨。“
“你敢!“楚云归的玉冠被雨水打湿,流苏黏在颈侧,“陛下亲下口谕,任何人不得惊扰太后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