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药庐里飘出刺鼻的药味。
崔婉儿守着药炉,额头沁着汗,白芷在旁边扇风,火舌舔着药罐。
云知夏靠在门框上,望着两人忙碌的身影,耳边响起萧临渊昨日的话:“我的兵,听你调。“她摸了摸袖中那道密令,黄绢上的朱砂印还带着墨香。
第三日正午,日头毒得很。
云知夏正给小丫头的娘扎针,就听外头传来惊呼:“瘟疫!
瘟疫来了!“
她掀开布帘,就见个老妇踉跄着撞进棚子。
老妇头发蓬乱,脸上烧得通红,咳嗽时用帕子捂着嘴,帕子上浸着血。
最骇人的是她手腕——青紫色的纹路像藤条,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百姓潮水般往后退,有个汉子撞翻了药桶,热汤泼在地上腾起白汽。“快滚出去!“卖胭脂的王娘子尖叫,“染了疫要烧房子的!“
云知夏却往前一步,伸手扣住老妇手腕。
皮肤烫得惊人,脉搏跳得像擂鼓。
她取了银针,在老妇指尖扎了下,血珠滴在试纸——前世用米浆和酸碱指示剂制的试纸。
纸面慢慢泛起淡红,却没有她记忆中瘟疫时的深蓝。
“假的。“她松了口气,声音却冷得像冰,“这不是肺痨,更不是瘟疫。“她转身看向人群,提高音量:“各位街坊,真瘟疫的血滴在试纸上会变蓝,这老娘子的血是红的——“
“放屁!“王娘子抖着腿后退,“你懂什么?“
云知夏没理她,从药箱里取出把银剪,“咔“地剪开老妇的袖管。
青藤斑下的皮肤是正常的,没有溃烂,没有脓疱。
她又摸向老妇后颈,指尖沾了点黏液,凑到鼻前:“青藤汁,掺了点辣椒水——烧得慌吧?“
老妇浑身一震,咳得更厉害了。
云知夏命白芷取来解郁汤,喂她喝下半碗,又当众打开她随身的布包。
布包里除了两个馒头,还有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些灰白色粉末——正是昨夜信鸽带来的霜髓粉。
“这毒,不该出现在百姓手里。“云知夏举着油纸包,让所有人看清楚,“是谁给你的?
说。“
老妇抖得像筛糠,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是......是个戴幂篱的女人......她说喝了这药,咳出血,就能领五两银子......“
人群霎时安静。
卖炊饼的老张头攥紧扁担:“五两?
够我家买半亩地了!“
“那女人长什么样?“崔婉儿追问。
老妇摇头:“幂篱遮着脸......只看见她手腕上戴串珠子,红的,像血......“
云知夏的手指在袖中蜷起。
她想起前世师兄总爱戴串血檀手串,说是用西域红檀木车的。
此刻阳光穿过棚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当年悬崖下的流萤。
当夜,云知夏爬上医棚最高处。
棚顶的布幔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东市的灯火,万家炊烟混着药香飘向夜空。
怀里的药炉还热着,是崔婉儿新炼的逆霜散。
“师兄,你说瘟疫是天罚。“她对着月亮低语,声音被风吹散,“可我看见的,是人心在腐。“
远处城楼传来脚步声。
她抬眸,就见一道黑影立在女墙后,月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银。
那影子站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古玉:“师妹......你果然,比我更懂,如何用一炉药,烧一座城。“
云知夏望着月亮,轻声道:“来吧。这次,我不再逃,我在等你。“
风掀起她的裙角,药香漫过东市的每一条巷子。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敲的是三更。
她摸了摸袖中将军府的旧账,那是前日白芷在库房翻出的,边角还沾着霉味。
等东市的风波平了......她低头笑了笑,火光映得眼底发亮。
该算算旧账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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