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关“救赎”开始。
高台之上,风卷残香,铜鼎碎片如星子四散,映着血色残阳,竟似一场祭礼的开端。
九名药鼎奴跪伏于地,面色青灰,额上烙印狰狞如蛇,脖颈处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那是“归元蛊”即将爆发的征兆。
白九卿负手立于台心,黑袍猎猎,宛如执掌生死的阎君。
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三刻钟内,蛊发人亡。云掌令,救一人,或救九人?选吧。”
人群屏息。
这根本不是选择,是陷阱。
云知夏站在台下,指尖微凉,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那九具被药物与蛊术侵蚀的躯体。
她知道白九卿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她的崩溃——要她以“医者仁心”为名,亲手剜去自己的“药感”,从此沦为废人;更要她成为这场血腥献祭的见证者,让整个京城看到:所谓神医,也不过是跪在规则前的蝼蚁。
可她不是来成全疯子的。
她更不是来当祭品的。
“医者仁心?”她忽然冷笑,声音清冷如雪刃出鞘,“不是让你献身,是让我护他们活命。”
话音未落,她猛然撕开左臂衣袖。
一道细密的血痕早已刻在腕骨内侧,蜿蜒如藤,那是七日前她便已准备好的“血契针”——九枚银针,细如发丝,通体泛着幽蓝光泽,每一根都浸泡在她自己的精血之中,以秘法温养七日,只为今日一用。
此术名为“分感”,可将医者苦修而来的“药感”短暂分润他人,如灯传火。
但代价极重:一旦失控,轻则药感溃散,终生无法辨药识毒;重则神识崩裂,沦为痴傻。
前代药宗曾以此术救人,最终双目失明,十指尽废,含恨而终。
可若今日她不踏出这一步,明日便会有千百人被灌下“百心合剂”,被烙上“药奴”之印,被当作炼药的材料焚烧殆尽。
医道不该如此。
她抬头,目光直迎白九卿狂热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你说进化需牺牲?可真正的药道,从不以人命为柴薪。”
她抬手,第一枚血契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最前方药鼎奴的百会穴。
“嗤——”
针落刹那,如雷贯顶。
云知夏眼前骤然一黑,浑身剧颤,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丝从脑髓中穿刺而过。
她的药感,她赖以生存的感知力,正被强行抽离,化作涓流涌入那具残破的躯壳。
但她没有停。
第二针落下。
第三针。
每一针都像在剜她的魂魄,冷汗瞬间浸透中衣,指尖发麻,呼吸紊乱。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中嗡鸣如潮,可她的手稳得可怕,稳得不像一个正在自毁根基的医者,而像一名执刀上阵的战士。
小药笛站在台角,小脸发白,却咬牙举起骨笛,吹奏起残烛堂秘传的“安神调”。
笛音清越,如溪流穿石,缓缓抚平药鼎奴躁动的心脉,为云知夏争取一线生机。
第四针。
第五针。
白九卿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见那九名原本浑噩如傀儡的药奴,竟在针入之后,呼吸渐稳,紫纹退散,眉心褶皱缓缓舒展——这不是解蛊,这是……唤醒!
“不可能!”他低吼,“归元蛊蚀心锁魂,岂是区区银针能破?!”
“你用蛊控制他们的神志,”云知夏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我用药感斩断神经连接。你骗他们说献身是荣耀,我让他们记起——自己曾是人。”
第六针落下时,她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却被她强行以针为杖撑住。
血从她袖口渗出,滴落在地,绽开一朵朵暗红梅花。
第七针。
第八针。
她的意识已如风中残烛,可她仍记得每一个病患的脉象,记得他们被灌药时的挣扎,记得他们被烙印时的哀嚎。
她将“清神散”的药性随针力注入,如春雨润土,悄然瓦解蛊虫对神识的侵蚀。
最后一针,刺入第九人百会。
“铮——”
银针入穴的瞬间,九人同时震颤,如枯木逢春,死水微澜。
云知夏踉跄后退,扶住石柱,唇角溢出一丝血线。
她全身经脉如被烈火焚烧,药感如潮水般退去,空荡荡的识海只剩一片虚无。
她几乎废了半条命。
可她赢了。
风静了。
九名药鼎奴伏在地上,呼吸平稳,紫纹尽褪。
他们的身体还在颤抖,可那不是痛苦,而是……苏醒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