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等今日入军,只需谨记三点。”
这话既是作为训诫,同时也是警告。
毕竟,不告而杀,是为不义。
这批坊内民壮被分作数队,各有安排好的领队兵士在路上对他们分批告诫。
“入军首务,乃服从军令!”
“其二,临阵擅逃者,杀!”
“其三,畏战乱言者,斩!”
此三条简明军法,每一条末尾,都离不开一个血淋淋的‘死’字。
却又没能在这群人里激起多少波澜。
......
这些各府提供的民壮男丁,他们平日里本就是府内最底层的贱奴。
说到底,能被各个大户府邸丢出来做礼充数儿的,总归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可怜人。
因此,当他们听到前头甲士那森然的训诫时,竟和往日里听着管家、主子的训斥打骂,没有太大分别。
是故,他们的神色倒是颇有些木然。
出府,只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谈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沮丧。
但李煜看得见他们眼底,其实还是透着股说不清的惊慌。
那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对未来的迷茫,和慌张。
那是人活着,必然会存有的求生欲。
至于剩下的,恐怕还是对无法主宰自己命运,又或是对这死人横行的荒唐世道的麻木认命。
“跟上!不许掉队!”
随着甲兵传号,这些民壮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自顾自跟着队伍进发。
他们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要做什么。
‘问’这一行为,对于只配受人欺凌,干着最下等活计,诸如端屎泼尿的贱奴而言,是一种早已被剥夺的本能。
或许,长年累月所形成的麻木服从,已经是这些人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
李忠凑近,压低了声音,“家主,这些人带着,是不是有些......”
李煜知道,他指的是这些临时起意,被他们征募的民壮。
尽管那些大户人家给这些仆役配了个朽木烂棍、锈刃破刀装点充数。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人其实都是没见过血的。
眼睛里,缺了那种熟悉的狠厉煞气。
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他们没一个是那种大户人家养来争勇斗狠,专门保家的护院壮仆。
表面上还看得过去的皮囊身形,也纯粹是任劳任怨的卖苦力熬下来的样子货。
真的打杀起来,只怕派不上多大用场。
李忠这意思,是不想带着这些累赘,太麻烦。
李煜步履不停,目视前方,声音平稳,“这些人,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留着,以后会用得上。”
想要兵,先得有人。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了。
白来的丁壮,更没有不收的道理,他们不差那点口粮。
李忠点到即止,只是担忧道。
“那,家主。”
“若是全都带上,人数未免多了些。”
“一旦出了事,怕是弟兄们难顾首尾,阵型只怕也稳不住。”
军队最讲究个‘阵’字。
塞一堆新兵蛋子进来,队伍变得更加臃肿,只会扰乱老兵的默契。
李煜点头,“你说得对。”
“但也不能把他们留在这衙前坊,更不能留在赵府。”
他的语气颇为笃定。
“留在这儿,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就和过往断不干净。”
若真有那愚忠之辈,与坊内主家暗中牵连,谁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