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的营军屯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两下,强忍饥渴。
他开口解释,“将军,也不单单只是棺椁。”
疑神疑鬼的孙文礼闻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长江之南的惨痛遭遇,已经让他草木皆兵,实在受不住什么新的鬼神之说的刺激了。
“棺木旁,原本还有......还有几十首甲兵护持。”
“只是,只是......”
对眼前军中为数不多的幸存屯将,孙文礼能体谅他如今的惊慌,但他依旧得要当众怒斥其怯懦之姿。
“畏畏缩缩,你哪里还有些男儿气!”
“我等虽然兵败,但袍泽之义尚在!有话就讲,你只管尽好本分!”
“本将说过,会带你们走回淮安府!就一定能回!”
“怕是最无用的!看着我!”
后面这些话,孙文礼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吼声。
这话不单是对他说的,更是对周遭所有人一并说的。
“......卑职自是做梦都想回。”
见识过那般铺天盖地的尸海,谁又能不怯?
那已经不是单纯依靠勇气就能克服的程度。
屯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话音总算不再颤抖。
“将军,我靠近一看才知道,那些不是人,是已经起了尸的甲兵。”
它们竟然肩扛手托,硬生生把一具薄棺给抬着走到此处。
彼时彼刻,说它们是阴兵抗棺过境,好似也不为过。
“它们个个都是身上浴血,还......还大都操持着兵刃不放。”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看到这些鬼东西还会操持兵刃,他心里就满是绝望。
本就癫狂嗜血的活死人,披了甲,再拿着刀。
即使没见过真容,可任谁听了也得先怯上三分。
真要见了,也不知有几人还能提起勇气与之对敌。
闻听这一细节,孙文礼呼吸逐渐粗重,嘴角隐隐抽搐,几乎感同身受。
单是想一想他麾下折在吴郡江畔的三千多人,全都起尸,披着甲,拿着刀枪......
孙文礼就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竟生出一种只想速死,寻求超脱此世的绝望窒息感。
这世道,还真是越发的魔怔了。
“后来呢?”
他的声音带上了重重的沉闷鼻音。
那屯将继续道。“后来它们也看见我们,就不走了,卑职也不敢妄动。”
“没过多久,不等卑职反应,它们就发了狂一样的自相残杀了一阵。”
“最后,等剩下的十几具尸兵自行南退,卑职才敢摸过去一看究竟。”
也正是这么一看,他就从那具显眼的棺材里,捡回这么两个人来。
现在经过孙文礼这么一认。
嘿,竟还是位王公贵胄!
......
营军屯将称它们是自相残杀,说的倒也不算错。
从吴王府一路到春晓阁四层楼阁,王府护军倒了不下百人。
其间累有起尸杀尸者,也不单单只有据守露室屋门的那么十几具。
四层两具,三层五具......以此类推,单是阁内竟是也能凑出二三十具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