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方那场酣畅淋漓的屠杀遥遥相望。
死寂。
上林堡外的田垄,是另一番死境。
尸鬼如无根的野草,在此地徘徊,带来浓郁的死亡与腐朽,经久不散。
在田垄间错落的尸鬼间隙之间,披着血衣的身影,正鬼祟挪步。
说是血衣,或许并不准确。
那似乎是......
人皮和衣袍混杂的披盖物,其上覆抹尸血。
条件太过简陋,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骇人听闻的伪装,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更压在他的心头。
这件‘衣服’的重量,不仅来自其上皮肉,更源于其承载的恐惧。
给同类剥皮,这行为本身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就是巨大而惶恐的。
此刻,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腥臭,几乎让他窒息。
“呼……”
一口气憋在胸口,被他从牙缝间小心翼翼地挤出。
他生怕那属于活人的温热气息,会惊动周遭任何一具行尸走肉。
‘还好......还好......’
‘快了,快过去了!’
李炜在心中反复念叨。
这几句话,是让他在绝境中坚持下去的支柱。
他低垂着头,视线死死锁在自己脚下三尺之地,绝不敢抬起分毫。
余光里,那些蹒跚、摇晃、毫无目的徘徊的身影。
是他视野中唯一能动的东西。
它们有时离他很近,近到能闻见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泥土与凝固黑血的恶臭。
一道又一道,他逐个绕开。
动作迟缓,甚至带着几分僵硬的模仿。
当一个人,无论是闻起来,看起来,都像是尸鬼的时候。
那么......无智的不死不生之物,自然也就无从分辨其真身。
这是李炜为了回家,所能走的最后一招险棋。
他的猜想,源于一次绝望中的观察。
山脚下迷失的倒霉灾民,当它尸化后再次起身,围拢的尸鬼们便失去了兴趣。
那一幕,深深刻在了李炜的脑中。
走投无路之下,他便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个疯狂的猜想上。
若是猜想有误。
他甚至不必等尸鬼来撕咬。
光是这身‘伪装’上附着的污秽,就足以让他变成它们的一员。
这也是李煜明知靠血肉‘伪装’的方法,可能瞒过尸鬼的感知,却从来不为的缘故。
以命相搏的赌局,从来不是上位者的选择。
难道。
要用自己的命,去赌那莫名的尸疫感染可能性吗?
还是说,要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想,去命令部下送死?
无论是从人性,还是从理智考量,李煜暂时都不打算特意尝试。
他的处境,也远没有到需要如此弄险的地步。
......
可对于李炜的处境而言,还有的选吗?
没有。
他在走投无路之下,真就是这么做了。
要么,被困死在断粮断水的山林里,变成一具真正冰冷的尸体。
要么,就披上这身令人作呕的伪装,搏上一搏。
好消息是。
李炜发现,他的尝试颇有成效。
他已经在这片尸鬼散布的田垄间,试探挪动了小半个时辰。
那些散布四周,漫无目的游荡的尸鬼。
大都对他这个混入其中的‘异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
它们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