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官爷,咱们还得走多少里地?”
其中一架马车旁,跟着个扛枪的少年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的向一旁经过的屯卒伍长细声打探。
“怎么还是看不见那县城啊。”
“小娃,专心赶路。”那伍长脚步稍缓,看了他一眼,淡漠的警示道,“不到车队休息的时候,就莫要寻人交谈。”
“若是上官们恰好看到,你这莽撞行径,只会白白拖累别人一起受罚。”
随即,伍长不再言语,加快脚步甩脱了这冒失小孩儿。
小少年才不过刚刚束发的年纪,都不一定真的有十五岁。
看在他稚嫩无知的份儿上,这位屯卒伍长才这般好心提醒。
随队家眷,一户出一丁......
幼龄扛枪,就只能是折了父亲,以子代之。
这伍长有瞧了瞧前方几个驱车赶马的白首老汉,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我们尽都是些可怜人,奈何......奈何......
屯卒伍长身后的四名步卒,目光不断梭巡远处林木,沉默的跟着伍长脚步,越过这小少年单薄低矮的身形。
这难言的一幕。
正如这荒唐的世道一般,八方无炊烟,四野寂如墓。
初时,人们守居于堡内一隅,心中只有对尸鬼的忌惮,和那诡谲尸疫的恐惧。
如今一路走来,自顺义堡至沙岭堡......沙岭堡至官驿......官驿至西岭村,到现在距离抚远县只差那临门一脚。
他们走得越远,看到的便也越多。
一具具枯骨残骸,一处处血污泼洒。
极尽残酷的末日现实,就这样**的袒露在众人眼前。
天际唯有群鸦环伺,受惊而起的乌鸦发出凄冷惊然的叫声,躲避着沿官道接近的车队。
‘嘎啊——’
‘嘎啊——’
待东迁的车队离去,它们又欢呼的嘶哑鸣叫着,重新落到那尸鬼倒地的残骸之上,去啄食上面仅存的一丝丝肉腥。
朔风、寒鸦、凄鸣。
这便是如今丰收时节下的辽东大地,生机全无,死亡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生者的紧迫神经。
.......
一架厢车上,正倚靠着侧板,畏缩蹲坐在一角的妇人心中一紧。
‘哒哒哒......’
‘哒哒哒——!’
恍惚间,好像是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声音听着,像是从东面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她搭乘的马车在队伍中靠前的第二架。
头前开路的那架厢车,是给步卒们拉运武备干粮,供他们轮换休息用的‘兵车’。
队首的护军数量足有四个什的步卒,环绕‘兵车’开道。
妇人搭乘的马车紧随其后,这一架厢车可以说是处在最危险,却也最安全的地方。
官兵不溃,他们就必然无虞。
官兵若败......
死的,就一定是这打头几架马车上的妇孺百姓。
这声音让她联想到那样的下场,妇人一时便想到了相继自甘舍命的公婆。
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他们一家三口,就不能再舍下任何一个了啊!
眼下还不能死,她的夫,她的儿......都不能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
妇人急的心焦,双手双脚却在止不住的打颤,呼吸也愈发的短促,已然是六神无主。
舍得,舍得......当他们舍得的是命,又如何能舍得?
她什么都不想再失去,她贪婪的想到。
“娘,您怎么了?”
一道懵懂困顿的稚嫩声音,从她身侧的小团子中传出,打断了妇人沉浸在过往恐惧中的心神。
“娘是在发抖吗?”
妇人身子一僵,连忙止住颤抖的双手,拢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