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与李兄说吧,不是旁人去求,而是……我自己也去求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或者说,这辽东半岛上所有还活着喘气儿的,都在指望水师的船能运自己一条活路。”
李昌业微蹙眉头,一连追问道。
“全在运人?运往何处?”
“那旅顺卫的水师,又是怎么安排的?”
钱守功愁眉苦脸的答道。
“不瞒你说。”
“若是李兄你再晚来十天半月的,估摸着,我也该扎好木筏,带人逃到清河下游海口的连云岛上去了。”
守着这条河,不过是因为暂时无处可去罢了。
钱守功终于吐露了那个最残忍的真相。
“其实,旅顺卫的驻守千户......逃了!”
“据说,是开着最大的几艘福船,带着家眷去了天津卫,也有人说是往青州的登州府逃去了!”
“主官一跑,卫城余下的百户们群龙无首,自然是各寻出路。”
“有样学样的,各自控制着几条船,带着家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上,天知道是去了海外的哪座荒岛。”
“还有些念着旧情的,迁去了左近岛屿,偶尔还派小船回来通个消息,也能帮衬些人逃海。”
“倒是也有人仍旧守着故土,还没走的,可也没剩多少人了。”
李昌业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眼前瞬间发黑。
风餐露宿,袍泽喋血,无数次从尸群中杀出的场景在眼前飞速闪过,最后都定格在亲友们殷切的期盼上。
那所谓的希望......
李昌业嘴唇翕动,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如此说来......旅顺卫,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钱守功没有回答,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他又叹息着补充道,“其实,这也是迟早的事......”
随着李氏武官带回风声,以及其他人从各种途径打听到的东征军情况。
更有侥幸从清河防线外,逃得性命的难民,为整个辽东半岛带来的风言风语。
尸疫的威胁,如两只无形的巨手,正从东面和北面,不断向半岛中心挤压。
恐慌的蔓延,已成燎原之势。
这不是辽东的一两个县令、太守,又或是千户武官,可以把持的局面。
“更何况......”
钱守功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绝望。
“旅顺有相识的,最后好心给我传过消息。”
“朝廷自顾不暇,那位远在蓟城的宋别驾,新任的幽州牧,对关外之事亦是有心无力。”
“援军?没有!”
“朝廷那边,除了加固山海关,幽州关内所有的兵力,都已星夜驰援青州。”
“傻子都看得出来,在朝廷眼里,黄河防线才是国本所在,我们辽东......”
谈及伤心事,钱守功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戚的哽咽。
“我们......已经被当做弃子了!”
......
理智上,谁都明白,黄河在,中原就在。
毕竟黄河若拦不住南方尸疫,整个北方,都将无险可守。
其重要**关国本。
而辽东既已糜烂,再投入多少兵力都可能是无底洞。
平倭军和东征军两支精锐分别在江南和高丽的覆灭,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以静制动,是所有人的无奈之选。
但道理是道理,被抛弃的感受,却是另一回事。
这,便是旅顺卫千户,承受不住压力,私逃的真相。
他不过是抢先了一步,带着海船和粮秣辎重,给自己的一家亲族,另寻生路去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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