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门被方立功从里面插上。
黄铜门栓落下,发出沉重而明确的“咔嗒”声,将门外的一切喧嚣与纷扰,彻底隔绝。
一盏罩着绿色灯罩的马灯是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线在巨大的作战地图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也将楚云飞拉长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楚云飞背着手,在地图前缓缓踱步。
他的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方立功的心上。
方立功笔直地站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身前,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他知道,团座正在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思考,任何一丝打扰,都可能是一种罪过。
桌上,摊着所有关于那支“神秘友军”的情报。从磨盘岭的初次遭遇,到李云龙那份荒诞的“神仙打架”电报,再到刚刚钱伯钧营那份“如见神迹”的战报,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矛盾重重的谜团。
终于,楚云飞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那几个用红色铅笔圈出的地点上,缓缓划过。
“立功,你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从磨盘岭,到李云龙的防区,再到钱伯钧的阵地……这三个点,覆盖了晋西北近乎一半的区域。这支部队,能在任何一个地点,精确掌握日军和我军的实时动态。”
方立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点了点头,补充道:“是的,团座。他们的情报能力,简直匪夷所思。就像是在天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整个战场。”
“眼睛……”楚云飞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愈发深邃,“这还只是其一。”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地移动,模拟着一支部队从接到情报到抵达战场的过程。
“其次,是机动性。”
“在接到情报后,他们能立刻对任何地点进行远程炮火支援。钱伯钧的阵地距离他们上一次出现的位置,直线距离超过八十公里,中间全是山地。要把一个重炮阵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过去,并且完成部署和精确测绘……立功,你告诉我,这可能吗?”
方立功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别说是我们,就算是德国人的机械化部队,也绝无可能做到。除非……除非他们会飞。”
“会飞?”楚云飞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飞机轰炸,绝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炮击效果,更不可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他转过身,踱了两步,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火力。”
楚云飞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看不见的存在。
“钱伯钧的报告你听到了。一次性投送几十发,甚至上百发120毫米口径的重炮,威力远超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而且做到了外科手术般的精确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