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要和那位李文瀚老先生谈谈,我和三蛋子心里算是暂时有了个方向。那天晚上,我们俩破天荒地没喝酒压惊,而是对着电脑,开始研究那发簪和水烟壶可能的价值。
“明子,你看这个,清中期的银簪子,品相还没咱这个好呢,标价八千!”三蛋子指着屏幕,眼睛瞪得像铜铃,口水差点滴到键盘上。
“再看看这个水烟壶……哎哟,这材质,这雕工,我看咱这个不比它差!说不定能卖个几万块!”他越说越兴奋,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在向他招手。“那老头要是识货,咱们就发了!这趟差点把命搭进去,总算没白干!”
我看着他财迷心窍的样子,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先别高兴太早。这东西来路……毕竟是从坟里出来的,一般人忌讳。而且那老头说是考古所的,万一是忽悠咱们,想压价呢?”
“怕啥!候奶奶都说了,现在就是普通老物件了!”三蛋子不以为然,“再说了,咱俩大活人还能让个老头子给骗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个李文瀚,出现得太巧了,眼神也太毒了。我试着在搜索框里输入“迁坟文物价值”,又加了“发簪水烟壶考古所”等关键词。这一搜,没搜到具体价格,却弹出来几条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的新闻和科普文章。
我点开一条,越看心里越沉。
“……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于国家所有。”
“……在进行建设工程或者在农业生产中,任何单位或者个人发现文物,应当保护现场,立即报告当地文物行政部门。”
“……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哄抢、私分、藏匿文物。”
“……出土文物……不得私自买卖……”
我指着屏幕上的条款,声音干涩地对三蛋子说:“蛋子,别做发财梦了。你看这个。”
三蛋子凑过来,眯着眼念了几句,脸色渐渐变了:“啥意思?这……这是说咱们手里的东西是国家的?不能卖?”
“恐怕是的。”我叹了口气,“怪不得那老头一听是迁坟得来的,眼睛都亮了。这东西,按规定,咱们要么上交,要么……就是违法。”
房间里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三蛋子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这好事!合着咱们折腾这一圈,鬼门关前走一遭,屁都没捞着?还得把东西白送出去?”
我们俩面面相觑,之前光顾着驱邪保命,根本没想过这层法律问题。现在邪是驱了,命是保了,可这烫手山芋不仅没变成金疙瘩,反而可能是个雷。
“那……那怎么办?偷偷卖了?”三蛋子压低声音,做贼似的。
“你疯了?”我瞪他一眼,“为这点钱,你想进去蹲几年?再说,那老头都知道这东西在咱们手上了,能让你偷偷卖?”
“妈的!”三蛋子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满脸的挫败和不甘。
这股邪火没处发,自然而然地就烧到了我们这行当上。
“干!这殡葬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三蛋子骂骂咧咧,“挣得是辛苦钱,受得是惊吓气!不是碰上难缠的主家,就是碰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事!好不容易捡点‘外快’,还他娘是违法的!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他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次迁坟的经历,实在是把我对这行的最后一点耐性都磨没了。整天跟死人、坟地打交道,阴气重,运气背,还容易惹上麻烦。以前觉得是门手艺,能混口饭吃,现在只觉得晦气。
“对,不干了。”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启明殡葬有限公司,趁早关门大吉!”
决心是下了,可现实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三蛋子这货,前几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听说邻市一个同行倒闭清仓,脑子一热,以为能捡个大便宜,几乎把人家库底子都盘了下来。好家伙,现在咱们那不大的仓库里,堆满了各种黄表纸、金银元宝、纸扎别墅、奔驰宝马、童男童女,还有一大堆尺码各异、颜色鲜艳的寿衣……原本指望着慢慢卖,细水长流,现在公司一关门,这些东西立马成了占地方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