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那句“很有意思”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空气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余念念侧眸,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探究。她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而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微微颔首,用同样平淡无波的语调回应:“基础逻辑而已。”
五个字,轻描淡写,将方才那惊艳全场的解题过程归结为最基本的思维运作。
苏晚晴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优雅地将那本厚重的艺术史收进一个质感极佳的皮质书包里,动作从容不迫。
下课的人流开始涌动。余念念和苏晚晴几乎是同时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自然而然地朝着下一堂历史课所在的教室方向走去。
她们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没有交谈。余念念目光平视前方,步伐稳定,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苏晚晴则稍稍落后半步,目光偶尔掠过余念念挺直的脊背和随风微微飘动的发梢,眼神中的兴趣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发浓郁。周围的喧闹与她们之间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两个同样卓尔不群的灵魂间悄然建立。
这种奇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两天后的全校摸底考试。
明德中学的摸底考试素以难度大、范围广著称,意在给这些天之骄子们一个“下马威”,也便于学校因材施教。考试当天,气氛明显比平日多了几分紧张。
余念念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摊开的试卷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监考老师宣读完考场纪律,铃声响起。
笔尖触纸的声音沙沙响起。
余念念执笔的姿态很稳,手腕悬空,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她阅读题目的速度极快,目光扫过,题干中的关键信息便已被精准捕捉、拆解、分析。她答题几乎不需要停顿思考,答案便已跃然纸上。笔迹清隽有力,结构匀称,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锋锐与沉稳。
数学试卷上,她不仅给出了最简洁的标准答案,更在空白处,用更简洁的符号标注了另外两三种迥异的解题思路,每一种都直指核心,展现出对数学原理炉火纯青的掌握。物理题旁,她甚至用寥寥数语点出了某些理想化模型在现实应用中的局限性,视角刁钻而深刻。
到了文科综合,她的答卷更是堪称一场思维的盛宴。历史论述题中,她并未局限于课本观点,而是从一个宏大的文明演进视角,分析了某个历史事件的必然性与偶然性,引用的史料细节精准得令人生疑,其洞察力仿佛她曾亲身站在历史的长河边凝视过那些浪花。语文作文的题目是《论“界限”》。当大多数学生还在探讨人际边界、道德底线时,余念念已然笔走龙蛇,从宇宙星辰的运行法则,谈到人间秩序的构建原理,再深入到人心**的自我设限与超越。字里行间透出的哲学思辨与苍茫意境,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女的手笔,倒像是一位看破红尘的智者留下的箴言。她探讨的,是“道”的界限,是规则与自由的终极命题。
监考的是那位严肃的李老师。她起初只是例行公事地在考场内巡视,但当第二次经过余念念身边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看着那以惊人速度被填满、并且额外增添了许多“注解”的试卷,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是否在乱写?),逐渐转为惊讶(这思路……),最终定格为难以掩饰的震撼。她在余念念身边驻足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眼神也一次比一次凝重。她甚至下意识地推了好几次眼镜,仿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