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六月,本该是蝉鸣聒噪、阳光炽烈的时节,苏家别墅的客厅里却弥漫着比隆冬更刺骨的寒意。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冰冷的玻璃罩洒下,照在苏晚苍白清瘦的脸上,将她眼底的嘲讽衬得愈发清晰。
“苏晚!你妹妹都烧成这样了,傅家的婚期就在明天,你说你不替嫁谁替嫁?” 苏父苏建明猛地一拍实木茶几,价值不菲的骨瓷茶杯在桌面上剧烈震颤,茶水溅出的水渍像蜿蜒的蛇,爬过昂贵的桌布。他鬓角的白发随着怒气微微颤抖,看向苏晚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养父的温情,只有被利益裹挟的逼迫。
沙发另一端,苏母刘梅正拿着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 “病号” 苏晴柔的额头上,闻言立刻直起身,尖利的嗓音刺破客厅的寂静:“就是!晴柔可是我们苏家的宝贝疙瘩,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嫁给傅景深那种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煞神?你不一样,在苏家吃了十几年饭,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被簇拥在沙发中央的苏晴柔,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毫无血色。她闻言轻轻咳嗽两声,虚弱地摆了摆手:“爸妈,你们别逼姐姐…… 都是我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 傅家那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为难我们家啊?” 话虽如此,她垂在被子里的手指却悄悄勾了勾,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苏晚靠在冰冷的墙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损的布料。她从五岁被苏家收养,就知道自己不过是苏晴柔的影子 —— 苏晴柔穿剩下的衣服,她穿;苏晴柔用腻了的玩具,她捡;苏晴柔闯了祸,她背锅。十几年如一日的隐忍,不是因为感恩,而是因为她还没找到离开这个牢笼的机会。
“报恩?” 苏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在苏家这十几年,做的家务够抵得上十倍的饭钱;替苏晴柔背的黑锅,够让我少活好几年。刘阿姨,你确定这是报恩,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这白眼狼!” 刘梅气得脸色发青,冲过来就要拧苏晚的胳膊,“我们收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穿供你上学,现在让你办点事都推三阻四!傅家是什么人家?那是海城只手遮天的存在,多少人挤破头想嫁进去,你还不知好歹!”
苏晚轻巧地侧身躲开,刘梅扑了个空,险些摔倒。苏建明连忙扶住妻子,看向苏晚的眼神更加阴沉:“苏晚,我警告你,这事由不得你!傅家给的彩礼能救我们公司,你要是不嫁,我们苏家就完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他这话像一把重锤,砸在客厅的寂静里。苏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苏晴柔那张 “虚弱” 的脸:“救公司?我看是救你们的宝贝女儿吧。傅景深到底是煞神还是财神,你们比谁都清楚。只是苏晴柔怕嫁过去受委屈,所以才装病让我替嫁,对吗?”
这话一出,苏晴柔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咳嗽得更厉害了,眼泪都 “咳” 了出来:“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真的没有装病,我头晕得厉害……”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 “虚弱” 地倒回沙发上,刘梅连忙按住她,心疼地骂道:“你别理这个没良心的!晴柔你好好躺着,妈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建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缓和:“苏晚,算爸求你了。你嫁过去,傅家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们公司缓过来,爸一定给你补偿,好不好?”
“补偿?” 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我的终身幸福换你们的公司,苏总觉得这补偿我受得起吗?” 她太清楚傅景深的传闻了 —— 傅氏集团的掌权人,二十岁接手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短短五年就将其打造成海城龙头,手段狠辣,性情冷漠。更可怕的是,他前两任未婚妻都在婚前意外身亡,外界都说他是克妻的命。苏晴柔怕,她苏晚就不怕吗?
刘梅见软的不行,索性撕破脸皮:“不怕也得怕!你以为你有的选?告诉你,今天这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明天傅家的人一来,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把你赶出苏家,让你流落街头!”
“赶出苏家?” 苏晚眼底的寒意更甚,“我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你们以为,傅景深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他要是发现我不是苏晴柔,你们觉得苏家还能存在于海城吗?”
这句话戳中了苏建明的软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傅景深的手段他早有耳闻,若是被发现替嫁,别说公司保不住,恐怕他们一家都要在海城消失。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 傅家的彩礼已经用了大半,要是毁婚,不仅要双倍赔偿,还会彻底得罪傅家。
就在这时,苏晴柔忽然 “醒” 了过来,拉住苏建明的手,虚弱地说:“爸,要不…… 要不我还是去吧…… 不能因为我连累家里……”
“不行!” 刘梅立刻打断她,“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怎么活?苏晚,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转身冲进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出来,狠狠摔在苏晚面前,“这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你要是不替嫁,我现在就把它烧了!”
木盒摔在地上,盖子弹开,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枚小小的银锁。那是苏晚唯一的念想,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过亲人的证明。看到木盒的瞬间,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刘梅见状,知道拿捏住了苏晚的软肋,语气越发嚣张:“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答应,这东西就没了!一 ——”
“我答应。”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死死盯着那个木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可以不在乎苏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她不能失去父母留下的最后痕迹。
刘梅的数数声戛然而止,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早这样不就好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弯腰捡起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苏建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才对嘛,识大体。你放心,傅家那边我们会打点好,不会让他们发现破绽的。”
苏晴柔也 “适时” 地露出感激的表情:“姐姐,谢谢你…… 等我病好了,一定好好补偿你。”
苏晚没有看他们,只是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溅落的茶叶,指尖冰凉。她知道,从答应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苏家用来换取利益的棋子,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苏家别墅就热闹了起来。化妆师和造型师围着苏晚忙碌,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戴上沉重的凤冠。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衬得她皮肤愈发苍白,却也意外地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记住,到了傅家少说话,多做事,别露馅了。” 刘梅在一旁叮嘱,语气里满是不耐,“晴柔已经去乡下避风头了,你可别给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