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建军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声音不自觉的放缓了许多。
“田胜男同志?”
田胜男闻声停下刀,抬起头。
看到洪建军,眼神掠过一丝慌乱,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下意识的挺直腰板。
“到!”
“班长,您吩咐!”
洪建军指着这些冬瓜。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这可不是知青点的大灶能练出来的。
田胜男犹豫了下,说道。
“我祖父跟父亲都是国营饭店的主厨,没有下乡之前,我在里面做过一段时间的帮厨,也掌过勺。”
“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
洪建军神情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好!太好了!”
“咱们文工团炊事班,这回可是真的来了个宝贝疙瘩啊!”
他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洪亮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都愣着干什么?”
“赶紧干活!马上就到饭点了!”
“中午让田同志掌勺,炒个大锅菜,大家都跟着学学!”
别的先不说,她这一把子力气跟精湛的刀工,比后厨的男同志就强上不少。
至于厨艺,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厨房里嗡的一下热闹起来。
先前那些或怀疑或轻视或不屑或不服气的目光。
此刻全都变成了好奇跟佩服。
田胜男站在目光中央,脸上有些发烫。
对灶台的热爱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认可,噗的一声,悄悄点燃了。
她对温乔更加感激,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能给她丢脸。
午饭时分,文工团食堂人声鼎沸。
刚结束排练的文艺兵们带着疲惫与饥饿,说说笑笑的涌入。
窗口前排起了几条长龙,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田胜男被洪建军特意安排到了打菜窗口。
只经过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已然成了炊事班的团宠。
要力气有力气,要刀工有刀工,要技艺有技艺,要天赋还有天赋,人还朴实能吃苦,任劳任怨。
这样的全能人才上哪里找去。
洪建军有意栽培她,让她熟悉各个环节。
尤其是在尝过她的手艺之后,赞不绝口。
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田胜男神情有些激动,手里握着长柄勺子,给每一位同志打菜时都力求公平。
一勺下去,不多不少。
她一心二用,目光不停的扫视着排队的人群,心脏在胸腔里微微加速跳动。
她在找一个人,那个将她从泥泞的排水渠边,从仿佛望不到头的知青岁月里,把她捞到这片充满烟火气天地的人。
温乔。
终于,她在队伍的中后段,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乔穿着整洁的军装,正和身旁的同伴轻声说着什么。
嘴角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
队伍一点点前进,终于,温乔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放在了面前的饭菜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打饭的人,只是习惯性的将饭盒递了过来。
声音温和。
“支竹羊腩、咸鱼茄子煲、蒜蓉炒菜心、家常豆腐,再来一个甜水。”
“麻烦同志了。”
田胜男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神情激动,千言万语的感谢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饭盒接过来。
像对待其他同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