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姜笙笙往前走了一步,好奇地看着地上那片正在渗入泥土的蓝色。
上辈子她在报纸上曾看过这位珍珠婶的采访。
记者说珍珠婶嘴硬心软,有一手全国闻名的裁缝和染布手艺。
是妇女典范。
想到那些表扬的文字。
姜笙笙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
“婶子,您刚才泼的是染料啊?”
珍珠婶愣住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这个“作精”媳妇敢顶嘴,她就好接着往下骂。
可对方这算什么反应?
她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是啊!怎么了?”
“你个城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姜笙笙老实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抬起头,目光亮晶晶地看着珍珠婶,语气充满了最真诚的赞叹。
“但是我会看。”
“婶子,我看得出来您身上这件衣裳,就是您自己染的吧?”
珍珠婶又是一愣。
作精还挺识货。
姜笙笙仿佛没看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地指着她的衣服,继续说道:
“您这个蓝色染得可真匀称,颜色也正,比我在京市百货大楼里看到的那些的确良布料的颜色还要好看!”
“还有!”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珍珠婶衣服襟口的一小片绣花:
“您这上面绣的是栀子花吗?哎呀,这针脚……也太细密了吧!这花样也别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绣花!”
她语气里的欣赏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
杨秀莲和马凤仙目瞪口呆。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军嫂们,也全都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面对全大院最不好惹的炮仗,不躲不吵,反而……夸上了?
珍珠婶常年紧绷的刻薄线条,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布褂子,又看了看襟口那朵自己闲来无事绣上去的栀子花。
最后她抬起眼,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真诚的年轻媳妇儿。
有点发懵。
她横行家属院这么多年,听惯了背后的议论和当面的争吵,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夸过。
而且夸的还是她最得意的手艺。
她板着脸,想维持自己不好惹的形象,可话一出口,气势就弱了三分。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眼睛倒是挺尖。”
她哼了一声,语气依旧生硬,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火药味却莫名其妙地散了。
“好看什么好看!老婆子我随便做来穿穿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衣襟上那朵小小的栀子花绣样,动作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爱惜。
姜笙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婶子,您可太谦虚了。”
她往前又凑近了一点,语气亲近自然:
“不瞒您说我从小就喜欢这些针线活。我奶奶也懂一点,但她那手艺跟您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这话既捧了珍珠婶,又显得自己的夸赞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行家的认可。
“您这手艺,要我说,不去国营的服装厂里当技术指导的大师傅,都屈才了!”
“哼!”
珍珠婶重重地哼了一声,但嘴角那抹压不住的得意,却出卖了她。
“国营厂那些人?一个个笨手笨脚的,裁剪个布料都磨磨蹭蹭,哪有老婆子我手脚利索!”
旁边的杨秀莲和马凤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