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译原本以为,分家的阻力会集中在母亲那边。毕竟母亲嘴碎、爱面子,一直对林知微充满成见,可没想到,这一次反应最激烈的,竟然是父亲。
周父的脸阴沉得像灌了墨,手里的旱烟杆重重杵在地上,烟丝都掉了一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炕桌上的糕点、糖果,还有那几样稀罕物。
“老四,”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又带着一股防备,“你这是娶了北京的媳妇,以后家里的事,是不是都不想管了?泽康泽安他们,你以后是不是也不打算管了?”
这话像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原来如此。
周译心里猛地冷了。
上次回村,父亲曾在院后装作随意地和他闲聊,几句闲话中拐弯抹角地打听知微的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北京有没有“门路”。
他当时没多想,现在才明白过来——父亲压根不是关心他的婚姻,而是盘算着日后能不能借着这个儿媳妇的“背景”,为老周家捞好处。
他抬起眼,语气平静地说:“我已经从钢厂辞职了。”
“你说啥?”
这句话,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掉进了凉水里,瞬间炸开——“嗤”的一声,屋里的空气都跟着炸开。
周父和周母几乎同时“蹭”地站起来,脸色刷白,眼睛瞪得老圆。
“辞职?!”周母声音尖得能把屋顶捅穿,“你疯啦?!钢厂的铁饭碗你不要了?!”她的嗓子发干,手抖得厉害,扶着炕沿才稳住身子,脸色青白交替。
周评、周证也都愣住了。
周评第一个反应过来,眉头深锁——他这个弟弟向来有主意,干脆利落地辞职,不像是冲动,多半是找到了更好的门路。
他心里一转,立刻追问:“你这是换了份工作?”
“是不是去北京了?儿媳妇家里给你安排了工作?”周父紧跟着问,语气急切,眼底却闪着精光。
“不是。”周译缓缓摇头,像是故意一刀刀切掉他们的幻想,“我是在县里找了份临时工。”
“你说啥?临时工?”周母的嗓音立刻拔高,像一根细线被扯得快要断裂。
“你为了份临时工,辞了钢厂的铁饭碗?你是不是疯了?”
她一屁股坐回炕上,捂着胸口直喘气,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刚才爹说,要我以后帮衬家里,照应侄子们。”周译的声音冷而稳,“那我就提前说一句——这临时工的活,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候,我反过来还得靠大哥大嫂帮衬着我。”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住。
周评心里咯噔一下——临时工?那可是说散就散的差事,今天有,明天没,没了钢厂的稳定收入,老四可就成了负担。
李秀秀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既然这小子已经没了铁饭碗,那就趁他还算大方的时候赶紧分干净。
她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虚情假意地道:“我看啊,老四说得也有道理。”
“有啥道理?”周母瞪过去,声音像刀子一样。
“除了老五,都成家了,迟早是要分的。”李秀秀一边说,一边看向周评,暗暗递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现在点头,落个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