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们这些已经结婚的知青,心里都开始打鼓。你姐夫,他是省城来的,按政策,他也是第一批就能回去的。但是我们舍不得啊……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哪个我们也舍不得扔下啊。”
“因为这个事,他跟他家里人也闹僵了。他父母来信,骂他没出息,连前途都不要了,说要是他不回去,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当时,我们俩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们想着,回不去了,回不去就算了。不就是一辈子待在农村吗?别人能待,我们也能待。”
“只要我们一家四口能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我们甚至都商量好了,等过两年,就去跟村里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申请一块宅基地,自己盖三间瓦房,就那么扎下根来,当一辈子农民。”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个人都忍不住落泪了。
“可谁能想到,就在我们快要认命的时候,国家恢复高考了!”陈红豆说到这里,黯淡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消息传到我们那个山沟沟里,都已经是报名截止前一个星期了。”
“你们姐夫拿着那张登着消息的旧报纸,连夜跑回来,激动地跟我说,‘红豆,咱们的机会来了!你成绩好,你去考!’他是担心两个孩子没人带,我们两边的家里,是指望不上的。”
“我当时看着他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我知道,他把家里的机会,也是他自己的机会,都给了我。从那天起,我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憋着一股劲,没日没夜地看书,做题。困了就用冷水洗把脸,饿了就啃个冷红薯。我就想着,我不是一个人在考,我身上,还背负着他那一份呢!我考上了,我们这个家,才能有盼头。”
“后来,收到北京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我当场就腿软了,扶着墙就哭了起来。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他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回城,放弃了高考。我来北京上学后,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两个孩子,后来在县城的化肥厂找了份又苦又累的工作。上个月,省里有专家去他们厂里搞技术革新,看中了他那股肯钻研的劲头,就把他当个人才,特批调到省城的大厂去了。”
陈红豆终于讲完了她的故事。她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拿起桌上那颗被她摩挲了许久的核桃,拿起旁边的锁,把它砸开,将完整的核桃仁取出来,递到嘴里,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慢慢地咀嚼着,只觉得那股醇厚的香味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既苦涩又甘甜的滋味,就像那段被称为“知青岁月”的时光,永远地烙印在了一代人的生命里。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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