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陈劲特别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累,虽然从西北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回北京,但他能够承受。
真正让他心力交瘁的,是这几天和妻子小梅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拉锯战。
这次回京,假期只有短短一周。
眼看过两天就要启程回去,可小梅的态度还是丝毫没有松动。
“小梅,”他又一次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你再考虑考虑,跟我一起去西北吧。”
小梅坐在对面,低着头摆弄着手里女儿的小衣服,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旁边,岳母在厨房里洗碗,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陈劲心口发紧,放下茶杯,身子前倾,语气里带着急切:“我知道西北条件艰苦,可部队已经在改善家属区的条件了,新盖了楼房,住起来不会太差。”
小梅还是不说话,只是手指越来越用力,眼圈渐渐泛红。
陈劲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你要明白,我现在调过去了,所有的关系都转到了西北。粮油供应、住房分配、医疗保障,全都随着工作走。如果你留在北京,你和孩子只能靠自己。”
陈劲看着妻子委屈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
“还有住房问题。你可以去你们单位问问,以你的资历,什么时候能轮到分房?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北京现在房子这么紧张,多少人排队等着。”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可在西北,部队已经给我们安排了房子。”
小梅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连个像样的商店都没有。”
“会有的。”陈劲握住她的手,“部队在建设,地方也在发展。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他顿了顿,又把话锋转向女儿:“最重要的是孩子。她现在还小,但过几年就要上学了。在西北,她能上军区子弟学校,老师都是部队派的,教学质量绝不会差。”
小梅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那你不能过两年就调回来吗?像李参谋那样?”
陈劲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些回避她的眼神。
李参谋确实调回来了,但那是因为他岳父是军区的老首长。
“这个……”他含糊地说,“都得看组织上的安排。”
“组织上的安排。”小梅重复了一遍,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讽刺和失望,“永远都是组织上的安排。”
陈劲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声音软了下来:“小梅,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军人。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他的话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早已凉透,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让他心里更添一层压抑。
“你再考虑一下,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陈劲走出门,靠在走廊的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走在大街上,点了根烟,看着夜色中的北京城。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陈劲深吸了一口烟,胸口被烟雾呛得发紧,不知不觉间,他想起了女儿悠悠。
算算时间,学校应该放暑假了,悠悠应该在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