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繁没抬头,只是用指尖勾过纸巾,攥在掌心。纸巾的柔软蹭过掌心的汗湿,却没能化开他心里的僵硬。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哑得厉害:“她一直都这样。”
白迅屏住呼吸,安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以前在老家的学校,有人堵着我骂,说我爸是整天喝得烂醉的废物,说我跟我爸一样没出息。”陈义繁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跟人打架,把那小子的鼻子打流血了。她来学校,没问我挨了多少骂,没看我胳膊上的抓痕,上来就给我一巴掌,当着老师的面骂我‘讨债鬼’,说我早晚要把她的脸丢尽。”
他终于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却没掉眼泪。右半边脸颊的红肿格外显眼,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根,像块突兀的胭脂,衬得他眼底的失落更让人心疼。“白迅,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他问得很轻,像在问白迅,又像在问自己,“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她满意?”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白迅心上。他猛地摇头,语气比刚才坚定了许多,甚至带着点急意:“不是的!一点都不糟糕!你是我的大英雄”他看着陈义繁的眼睛,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光,“是阿姨没听你解释,她要是知道,是有人先骂你,先欺负我,你是为了护着我才动手的,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而且……而且你护着我的时候,特别厉害,一点都不丢人!”
陈义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看着他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的耳尖,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信任,心里那团拧成疙瘩的硬气,好像被这声“特别厉害”悄悄揉软了。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白迅的头发——指尖蹭过柔软的发顶,带着点依赖的温度:“就你会说好听的。”
“本来就是嘛。”白迅说着,从书包侧袋里翻出个小小的铁盒,打开来,里面装着几颗薄荷糖,糖纸是淡绿色的,像夏天的树叶。他小心翼翼捏起一颗,剥开糖纸,递到陈义繁嘴边,声音软下来:“吃颗糖吧,薄荷味的,凉丝丝的,说不定脸就不那么疼了。”
陈义繁没犹豫,微微低头,咬住了那颗糖。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嘴里炸开,带着点淡淡的甜,像阵凉风拂过烧得发烫的脸颊,果然压下了几分**。他含着糖,看着白迅把糖纸仔细叠成小小的方块,放进铁盒里,动作轻得像在护着什么珍宝突然觉得,刚才在走廊里受的委屈,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至少还有人,会把他的疼放在心上,会用一颗糖,悄悄哄他。
走廊里传来同学们的脚步声,夹杂着打闹的笑闹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教室门口。陈义繁撑着门板,慢慢站起来,动作还有点僵硬,却刻意挺直了后背。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对白迅笑了笑,眼底的红意淡了些:“没事了,别让他们看出来。”
白迅连忙点头,伸手帮他理了理皱掉的校服衣领——指尖蹭过他的脖颈,能感受到皮肤下的温度。他又轻轻拂掉陈义繁肩上沾着的灰尘,小声提醒:“要是还疼,下课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膏,上次我擦伤,校医给的药膏可管用了,涂两次就不红了。”
陈义繁刚想说“不用麻烦”,教室门就被“哗啦”一声推开。同学们涌了进来,有人好奇地往这边看,目光落在陈义繁脸上,带着点探究,却被他淡淡扫了一眼,没敢多问,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两人也回到座位,陈义繁拿出课本,却没立刻翻开,只是用余光看着旁边的白迅——白迅正认真地整理着课堂笔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陈义繁看着那缕金边,心里悄悄涌起股暖意。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原来有人会不问缘由地站在自己这边,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也会用一颗糖、一句软语,把他的委屈轻轻接住。他悄悄攥了攥掌心的纸巾,薄荷糖的甜味还在嘴里散开,连带着脸颊的疼,都好像变得温柔了些。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教室里的笔尖声、翻书声渐渐响起,那些没说出口的安慰和在意,都藏在这安静的时光里,像一道微光,悄悄照亮了两个人的心房。
课桌上的纸条与心事
上课铃响时,阳光正好斜斜地切进教室,落在陈义繁的课本上,把“函数”两个字照得格外清晰。数学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吱呀”声,和窗外的蝉鸣缠在一起,成了课堂里最寻常的背景音。
陈义繁却没怎么听进去。右脸颊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尤其是老师转身写板书时,他总觉得周围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像细小的针。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避开那些视线,却正好对上白迅的目光——白迅没看黑板,正偷偷用眼角瞟他,眼底满是担忧,见他看过来,又飞快地转回去,耳尖悄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