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镜碎裂的光点还未散尽,山谷里的银白色光晕便开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静水。初阮芊后退时踩碎了一片发光苔藓,幽蓝的汁液溅在脚踝上,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的滚烫——初艾特伦那句“我父亲”,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喉咙发紧。
初艾特伦站在月核旁,浅金色的眼瞳在动荡的光晕中明明灭灭。他腰间的骨哨不知何时被捏在掌心,指腹反复摩挲着哨口的裂痕,那是某种兽类獠牙啃咬的痕迹,带着不属于白狼族的凶戾。
“你父亲……为什么会在银狼谷?”初阮芊的声音发颤,怀里的狼崽们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发出细碎的呜咽。潭水中最后残留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炸开:母亲倒在火焰里,那道与初艾特伦相似的侧脸转向镜头,嘴角勾起的弧度不是悲伤,是近乎残忍的漠然。
初艾特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祭坛深处。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快,兽皮劲装扫过岩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像在逃避什么,又像在奔赴什么。初阮芊犹豫了一瞬,抱着狼崽跟了上去——她必须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会彻底撕碎她仅存的念想。
祭坛深处比外面更暗,只有岩壁上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冷光。道路两侧出现了更多的石刻,不再是白狼族的图腾,而是一些扭曲的符号,像是用利爪硬生生刻在石头上,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这些是……魔族的符文。”初阮芊的瞳孔骤缩,她在教廷的典籍里见过类似的记载,那是赤血族用来献祭的符号,“白狼族的祭坛里,怎么会有这个?”
初艾特伦在一幅最大的石刻前停下,石刻上刻着一头狼与一团黑雾纠缠的图案,狼的眼睛是金色的,黑雾里却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正往狼的心脏里钻。“因为这里不只是月神祭坛。”他的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百年前,我先祖被放逐后,发现这里的灵力异常——月神的力量之下,还压着一股更古老的魔气。”
初阮芊的呼吸一滞。魔气……那是魔族的本源力量,狂暴、嗜血,与月神的纯净灵力截然相反。白狼族世代守护的祭坛,底下竟藏着魔气?
“我父亲,”初艾特伦的指尖按在石刻上狼的心脏位置,那里的石头比别处更凉,“是第一个被魔气侵蚀的白狼族。”
他终于转过身,浅金色的眼瞳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痛苦,有憎恨,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他曾是银狼谷最出色的战士,却在一次巡逻时误闯祭坛深处,被魔气缠上。起初只是力量变强,后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他开始渴望杀戮,渴望吞噬同族的灵力。”
初阮芊想起潭水中的画面,母亲手里的半块玉佩——那是白狼族皇室的信物,两半合一才能开启祭坛的封印。难道母亲是为了阻止他父亲释放魔气,才被……
“银狼谷的人知道吗?”她追问,声音发哑。
“知道。”初艾特伦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难看,“所以他们才默许教廷动手。与其让一个被魔气控制的疯子毁掉一切,不如借人类的手,清理门户。”他的目光落在初阮芊右眼的海棠花印记上,“包括你母亲,包括你,包括这些狼崽——所有可能继承皇室血脉,可能发现真相的人,都该被清除。”
初阮芊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月光石的冷光落在她脸上,照出她苍白的嘴唇。原来银狼谷的毁灭,从来不止是教廷的贪婪,还有同族的背叛。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流淌着白狼族皇室血脉,却又被魔气纠缠的旁系,到底是敌人,还是……
“你也是‘魔之子’,对吗?”她突然问。
初艾特伦的身体猛地一僵,浅金色的眼瞳瞬间蒙上一层黑雾,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骨哨在掌心硌出红痕:“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