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很想告诉父亲,就算二哥不帮忙,他也能从嵩山书院请来四位探讨过学问的君子之交,不过家里为他的婚事费心费力操持许久,大喜的日子,萧瑀愿意让一回父亲。
“去吧,若罗松出武题拦你,你别逞强,让傧郎们上。”
萧荣越唠叨越心酸,老大老二娶媳妇时他只管喝酒就行,哪操过这么多的心,最可恨的是老三还一副根本不领情的模样。
萧瑀微微抿唇。
儿子心情不虞,萧荣反倒舒坦起来。他泥腿子出身,四处偷师学了些杂门武艺,都不是正经路数,因此跟着皇上混了个侯爷爵位后,萧荣便精心挑选了一位武师傅,让他先教老大老二,再教后来出生的老三。
老大、老二是武官苗子,多苦多累都能坚持,偏老三娇气,日头晒了嫌热,风吹了嫌冷,他想用棍棒强迫老三坚持下去,媳妇心疼地直掉眼泪,倔不过媳妇,萧荣只好把老三送去国子监走科举的路子。
后来,六七岁的老三因为直言快语挨了几个同窗的打,气愤之下竟主动要求练武了,但老三只学拳脚功夫,刀枪棍棒一概不碰,最多再修个国子监教的箭法。如此挑三拣四,定比不上从小专练武艺的罗松。
拜别父母宾客,萧瑀骑上系了一朵红绸大花的坐骑出发了。
百姓们被吹吹打打的喜乐吸引而来,全都夸赞新郎官的好相貌,好奇地跟仪仗里的帮工打听新郎出自何家。得知是先后与杨相、定国公结亲的忠毅侯府,立即又探听起女方的家世来。
帮工们不肯多说,继续摇头晃脑地吹吹打打。
萧家住在洛城的东北一带,裴行书的宅子赁在城内西南,一走就是十几里地。
清静小半日的罗家终于等来了迎亲队伍,谁也没想故意刁难新郎官。罗大元瘸了腿有心无力,罗松仰慕姐夫、准妹婿这样的读书人,岂敢放肆,只有裴行书这个大姐夫拦在门前连出三道文题,萧瑀轻松应对,这便进了门。
罗家请了几个厨子摆上好酒好菜招待新郎官、傧郎与仪仗众人,大多数席面都摆在院子里,罗芙坐在东厢房的北屋,能听到的全是外人的喧哗。
席后稍作休息,时辰一到,喜娘替新娘子蒙好盖头,扶着新娘子去了中堂。
由喜娘引着,一对儿新人并肩跪在了罗大元夫妻面前。
罗大元嫁大女儿的时候还算年轻,好面子没有哭,如今他老了几岁,眼泪就不值钱地往下掉:“芙儿她姐姐出嫁时好歹离我们近,我们很放心,芙儿这一嫁就离了扬州一千多里,你是读书人,可不能欺负她,你要记住,这婚事是你们父子俩跑去扬州求来的,不是我们高攀的你!”
他这么一说,王秋月、罗兰都跟着哽咽起来,盖头底下罗芙的眼泪也一串串地往外冒。
萧瑀朝二老叩首:“岳父岳母放心,萧瑀负谁也绝不会负了结发之妻。”
罗大元擦着眼睛点点头,王秋月再嘱咐女儿一些照顾夫君孝敬公婆和睦妯娌的话,喜娘算着时辰,提醒新郎新娘该出门了。
罗松上前,稳稳背起妹妹,故意用萧瑀能听见的声音道:“妹妹不怕,遇到事了写信告诉哥哥,哥哥快马进京为你撑腰。”
罗芙努力稳着头上的凤冠,却管不了发酸的眼睛。
坐进花轿,附近的喧嚣似乎又与她无关了,罗芙平缓了一会儿心情,等迎亲队伍走远了些,罗芙才取下盖头,拿起提前放在轿中的小铜镜、胭脂、手帕与一小瓷瓶清水,先打湿手帕擦干脸上的泪痕,再重新抹匀胭脂。
轿子一晃一晃的,她动作十分小心,打扮完毕,罗芙朝镜中的自己笑笑,腰杆也挺得更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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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后,花轿停在侯府门外,正是黄昏吉时。
罗芙专心走自己的路,不去看旁边闪现而过的一片片绸缎衣摆,直到随着萧瑀跨进侯府第二进院的中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从此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这边的礼结束了,一对儿新人移步去了位于侯府西路的慎思堂,也就是新郎官三公子萧瑀的居所。
因为罗芙蒙着盖头,所以她既不知道自己即将入住的院子名什么,也没瞧见那崭新的匾额,更无从辨认上面铁画银钩的“慎思堂”三个大字乃是侯爷萧荣腆着脸去左相杨盛那里磨破嘴皮、说干吐沫才求来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