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亭子间的新晨
民国十四年的这个清晨,阳光似乎格外眷顾这间位于法租界边缘的亭子间。
莫莹莹站在唯一的穿衣镜前——那是林婉贞用省下的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镜面有些模糊,但足以映出人影。她身上是一件半新的阴丹士林蓝布旗袍,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十分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这是母亲连夜为她改好的,将原本过于学生气的款式收紧了腰身,显得更为利落。长发编成一根简单的辫子垂在脑后,额前光洁,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尤其那双沉静的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更多的是破土而出的决心。
“很好。”林婉贞倚在床头,仔细端详着女儿,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慰与一丝隐忧,“记住娘的话,少说,多看,多学。洋行里人事复杂,凡事留个心眼。”
“妈,您放心,我都记下了。”莹莹转身,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您按时吃药,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给您带城隍庙的梨膏糖。”
林婉贞笑着点点头,催促道:“快去吧,第一天,莫要迟了。”
莹莹提起一个同样半旧的布制手提袋,里面装着母亲为她准备的笔墨和一個干粮馍馍。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进了弄堂里初升的朝阳中。
第二幕 汇丰洋行的“远亲”
汇丰洋行(注:此处为虚构洋行名)位于外滩附近的一栋三层西式建筑内,门面气派,玻璃橱窗擦得锃亮,里面陈列着最新的留声机和洋缎布料。进出的人大多衣着光鲜,步履匆匆。
莫莹莹在门口略站了站,定了定神,才迈步走了进去。大堂宽敞明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和印刷品的混合气味。穿着灰色制服的信差抱着文件小跑穿梭,几个西装革履的职员正用英文交谈,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她走到询问处,一位穿着考究旗袍、抹着口红的年轻小姐抬起眼皮打量了她一下,眼神带着审视。
“你好,我找刘经理。我是……来报到的书记员,姓莫。”莹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那小姐似乎得到了吩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几分疏离:“哦,莫小姐是吧?刘经理吩咐过了,你跟我来。”
她领着莹莹穿过忙碌的办公区,不少职员投来好奇的目光。莹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旗袍和旧手提袋上停留。她微微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跟着。
刘经理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颇为精明。他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莹莹。
“莫小姐,坐。”刘经理态度还算客气,但公事公办,“福伯都跟我交代过了。我们洋行主要做进出口贸易,文书工作繁杂。你初来,就先在总务股帮忙,整理文件、登记往来信函、帮着抄写合同草案。薪水按月结算,试用期三个月,做得好了自然留下。”
“谢谢刘经理,我会用心学的。”莹莹恭敬地回答。
刘经理点点头,叫来一个姓王的女职员,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严肃,眼神犀利:“王姐,这是新来的莫莹莹,你带带她,总务股那边杂事多,你给她安排一下。”
王姐上下扫了莹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对莹莹道:“跟我来吧。”
总务股在大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堆满了卷宗和文件。王姐指着一个靠墙的旧桌子:“那是你的位置。这些是上个月未归档的信函,你先按日期和来源公司分类整理好,登记在册。字要写工整,不能出错。”她丢给莹莹一本厚厚的登记簿和一堆散乱的信件,语气不容置疑。
“是,王姐。”莹莹没有多言,立刻坐下开始工作。
她知道,这是对她的第一重考验。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辨认着各种中外文落款和日期,然后用娟秀工整的小楷在登记簿上逐一记录。周围是嘈杂的打字机声、算盘声和同事们的低声交谈,偶尔夹杂着几句英文或沪语。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那些若有若无投向她的探究目光。
第三幕 太湖边的“新学”启蒙
江南水乡的清晨,总是从湖面的薄雾和渔船的引擎声中开始。
阿贝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救了一个陌生学生而发生太大改变,她依旧跟着莫老憨出船打渔。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大学生陈望舒在莫家休养了两日,伤势已无大碍。他感激莫家的救命之恩,更对活泼灵动、对知识充满渴望的阿贝印象深刻。这日傍晚,夕阳西下,阿贝坐在自家门前的矮凳上,手里拿着树枝,在沙地上比划着陈望舒教她的几个简单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