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和指尖抚过那块黑乌沙原石粗糙的表皮,透玉瞳无声运转。
石皮在他眼中渐渐淡化,内里情况若隐若现——一团浓郁的绿色被灰白雾层包裹,而在绿色核心处,竟有一抹奇异的血红若隐若现。
“就这块。”他平静开口,指向那块毫不起眼的蒙头料。
万玉堂少东家万明轩在不远处嗤笑:“楼家小子,你是来送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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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厅里喧嚣鼎沸,各色人种混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贪婪。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编号不断跳动,金额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攀升。楼望和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静谧的空间,他穿过一排排摆放整齐、开了诱人窗口的原石,对那些周围挤满了狂热目光的“明星”料子视而不见,径直走向展厅角落那片无人问津的区域。
那里堆放着此次公盘的“蒙头料”——全赌料。皮壳表现普遍不佳,要么砂发杂乱,要么色蟒稀疏,大多来自一些快枯竭的老矿口,被视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有些资金有限、想来碰碰运气的散客和小商会在此徘徊。
楼望和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其中一块黑乌沙皮的原石上。
它大约两个篮球大小,皮壳黝黑,砂发细如盐巴,但紧实度尚可。形状不算规整,一侧甚至有道不起眼的、几乎被磨平的绺裂痕迹。在所有蒙头料里,它也属于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
他蹲下身,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那粗糙冰凉的石皮。
体内那自苏醒以来便存在的暖流,自然而然地向双眼汇聚。世界在他眼中悄然变化。嘈杂的人声、炫目的灯光都淡去了,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指尖传来的、唯有“透玉瞳”能窥见的微观世界。
厚重的、隔绝一切的黑乌沙皮壳,在他视野里开始淡化,如同浸入清水的墨迹,层层渲染开,变得半透明。内部的结构隐约呈现,首先感知到的是一层灰白色的、如同棉絮般缠绕的“雾”层,这雾层不算厚,但分布均匀,通常意味着内部玉肉质地可能不错。
视线穿透雾层……
一抹生机勃勃、浓郁欲滴的绿色,骤然撞入他的“眼”底!
那绿色,纯正、阳俏,虽然范围不大,但色根扎实,仿佛在石心深处悄然孕育的一汪碧潭。仅仅是这团绿色,若完整取出,其价值就已远超这块蒙头料那低廉的底价数倍。
然而,就在楼望和以为这就是全部时,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团绿色最核心的一点吸引。
在那里,在那泓碧潭的中心,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夺目的血红,正静静潜伏。
那红色,并非翡翠中常见的“翡”色,也非铁锈浸染的暗红。它红得纯粹,红得妖异,宛如一滴被禁锢了万古的龙血,在无尽的翠色包裹中,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与……不祥。
血玉髓?
不,不太像。感觉更为古老,更为奇特。与他之前感知过的任何玉石能量都不同。
透玉瞳传来的景象微微波动,那血红似乎与包裹它的绿色翡翠并非完全一体,更像是一个独立的、被包裹的存在。一种极其隐晦的脉动感,从那血红中心传来,若非他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
这石头,有古怪。
楼望和心头凛然,但面上不动声色。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依旧,那石皮粗糙的质感真实不虚。这内部暗藏的乾坤,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他收回手,眼中的异象潮水般退去,拍卖厅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
“就这块。”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耳中,同时抬手指向那块毫不起眼的黑乌沙蒙头料。
不远处,被几个跟班和鉴定师簇拥着的万玉堂少东家万明轩,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他嘴角一撇,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笑,音量刻意拔高,足以让周围一小片区域的人都听清:
“楼家小子,你是来给你们楼家本就岌岌可危的资金链雪上加霜,专门来送钱的吗?那种垃圾蒙头料,扔路边都没人捡!看来楼和应是真老了,连基本的赌石常识都没教给你?”
他身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鉴定师立刻配合地发出几声干笑,讨好地附和:“少东家说的是,那块黑乌沙,皮壳黯沉,还有隐绺,出高货的概率微乎其微。楼少爷怕是连皮壳上的松花和蟒带都还没认全吧?”
嘲讽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湖面,引来周围一些好奇或看热闹的目光。楼家与万玉堂的龃龉,在这个圈子里并非秘密。
楼望和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侧头看向万明轩。他的眼神很淡,没有愤怒,没有羞恼,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就像刚才只是听到了一声无关紧要的犬吠。
“赌石赌石,赌的是一个‘未知’。”楼望和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万少东家若真有慧眼,不妨多关注你自己看中的那块‘膏药綹’标王,何必为我这块小石头费心?”
万明轩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这次志在必得的那块开了大窗、表现极佳的半明料,侧后方确实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膏药状绺裂,但他带来的首席鉴定师反复评估过,认为那绺裂吃进去不深,不影响取料。这楼望和,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还当众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