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浅低低一叹:“幸好外头无人知晓,陛下真正钟爱的是玄色。否则宫宴之上,只怕满目皆是争相效仿的墨色衣裙,那场面……”
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可真叫人难以想象。”
裴煜只是闭着眼,静默着没接话。
姜若浅对他太过熟悉,却分明感知到他情绪低迷,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寒。
她忽然抬起头,凝望着他微蹙的眉宇,声音轻却甜:“陛下喜欢玄色,那臣妾便做陛下这沉沉玄色里,唯一的一抹亮。”
裴煜微侧低头,无声地迎合着她,任由她。
姜若浅是想慰藉他。
她太清楚,他母妃是他心头最沉重也最柔软的牵挂。
最后她在他的薄唇上又轻啄一下,随后依偎进他胸膛,语声温软:“睡吧。”
裴煜揽住她的腰,大掌覆在她的腰侧。
一直以来,他都视姜若浅为娇气需他守护的弱者。
在她面前,他是高大的、成熟的、冷静的庇护者。
可此刻,她的温柔与坚定,却让他心生依恋,不自觉卸心底变软。
他之所以偏爱玄色,正因为这颜色能吞没一切情绪,是他冷硬而沉默的伪装。
而正如她所说,他的世界原是一片沉沉玄色,直到她如一缕微光闯入,于是那浓重的暗里,终于透进一丝生机。
姜若浅察觉他并无入睡之意,再次轻声探问:“陛下,能告诉臣妾,您怎么了么?”
裴煜揽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
他说不出口那句,“太后,或许毒害了朕的母妃。”
在他心中,太后的形象并不怎好。
她无子而稳坐凤位,靠的从来都是手段与心机。
她待浅浅确是真心实意的爱护,也唯有在她面前,才像个寻常长辈。
为了浅浅,他愿意命江寒彻查此事。
可他不能告诉她。
若真相是贵太妃的陷害……
他正好不让这些阴晦的猜忌,横亘于他们之间。
“陛下……”姜若浅的声音越发迷糊。
裴煜垂眸看去,身侧之人呼吸匀畅,就这么睡着了。
他将罗衾向上拉了拉,细致地帮人掖好被角,随即也阖眼睡去。
难得清心寡欲的一夜。
翌日清晨,姜若浅端坐于桌前,纤指执箸,正小口品尝着水晶虾饺。
胭脂与秋菊各捧着几套颜色各异的衣裙供她挑选。
今日佳乐郡主在别庄设下赏菊宴,自当好好装扮。
秋菊轻声请示:“娘娘今日穿哪一套赴宴?”
胭脂举起右手那套华服:“这套银红牡丹彩蝶戏花罗裙如何?”
姜若浅瞥了一眼,摇头道:“今日宴席,本宫不宜抢角儿风头。就那件松花绿色鸢尾修身长裙罢。”她低头轻啜一口羊肉汤,又补充道:“秋日万物凋零,绿色有生机。”
胭脂领命去收拾其余衣裙,秋菊奉上新茶,试探着问:“娘娘,宴上的安排……照旧进行吗?”
姜若浅嗓音清淡:“自然。贵太妃步步紧逼,本宫若不还手,倒显得失礼了。”
她执起绣帕轻拭唇角,这对弈嘛,当然你一招,我跟一步。”
若是在宫中办宴,筹备之事皆经她手,若出了针对安和郡主的事,旁人难免觉得她有嫌疑。
此次佳乐郡主不仅邀了安和郡主、太傅府,崔知许的柳姨娘,更请了两位太医携家眷同往。
看戏的,唱戏的都请到了一起,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秋菊又问:“那陛下……”
姜若浅将手中的银汤匙搁下,从容起身,语气从容:“本宫此前已向陛下提过此事。”
她略一沉吟,吩咐:“你去御书房一趟,禀告陛下,本宫先过去与佳乐郡主说几句话,请陛下忙罢便前去赏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