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调整。
接下来的几天,虾仁的生活形成了一种近乎刻板的规律。
清晨,趁着天色微亮,他便起身,去后山寻找食物和水源,同时更加细致地观察环境,默记地形、植被分布、水源位置,甚至风向变化。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小心翼翼地划定着自己的活动范围,熟悉着领地内的一切。
上午,他处理完必要的生存杂务后,会花上一两个时辰,纯粹地静坐。不是修炼,只是静坐。放空思绪,感受呼吸,感受身体的存在,感受周围风的声音、阳光的温度、草木的气息。他试图将那些翻腾的恨意与焦灼暂时压下,让心神沉淀下来,达到册子上所说的“守静笃,致虚极”的状态。
这很难。仇恨如同毒火,时刻灼烧着他的内心,家族的惨状、赵焯的嘴脸、测灵台上的嘲讽,不时跳出来干扰他。但他以惊人的毅力对抗着,一次次将杂念拂去,回归到最简单的呼吸和感知。
下午,他会再次尝试《基础剑元篇》的修炼。但方式变了。他不再强行去“捕捉”金煞之气,而是尝试用那经过上午静坐沉淀后、相对平和而凝聚的意志,去轻轻地“触碰”和“感知”周围天地间存在的各种能量。
他“看”到了温和流淌的天地灵气,它们如同色彩斑斓的光带,却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无法吸纳。“听”到了草木生长的微弱生机,感受到了大地深处沉浑的土元之力……以及,在那一片能量之海中,偶尔闪现的、极其稀少的、如同透明冰针般细小而锋锐的能量微粒——金煞之气。
他不再试图去抓住它们,只是观察,感受它们的存在,感受它们那独特的、充满破坏性的“锋锐”特性。
这个过程依旧缓慢,且伴随着风险。偶尔意志稍微靠近些,那锋锐之气依旧会刺得他神魂微颤,筋脉抽痛,但比起第一次那如同烙铁烫魂般的剧痛,已经轻微了太多。
他的身体,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锤炼和艰苦的生存中,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虽然丹田依旧死寂,灵力全无,但那种纯粹的、源于肉身的力量和韧性,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增长。至少,他现在走山路,不会像最初那样气喘吁吁了。
这天下午,虾仁正在屋内静坐,尝试进一步凝练意志。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牧尘那种跳脱的,也不是洛青休那种无声无息的,而是一种带着些许迟疑的、轻柔的步履。
他睁开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身姿挺拔,面容清丽,但眉眼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霜,眼神淡漠,正是他那位几乎从未有过交流的三师姐,凌霜。
凌霜的目光落在虾仁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她手中拿着一个粗糙的小布袋,随手抛了过来,落在虾仁脚边。
“大师兄让我给你的。”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眼神一般,清冷无波,“里面有十颗‘辟谷丹’,能顶一月饥渴。还有三张‘净衣符’,可洁身除尘。”
说完,她甚至没有等虾仁回应,转身便走,青色的衣裙在风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很快消失在茅屋之外。
虾仁怔了一下,看着脚边那个粗糙的布袋。
辟谷丹?净衣符?
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哪怕是最底层的杂役弟子而言,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但对他这个连灵气都无法吸纳的“废人”来说,却意义非凡。
辟谷丹能省去他大量寻找食物的时间和精力,净衣符能让他保持基本的清洁,避免伤病。
这绝不是洛青休那种性子会细心考虑到的事情。那么,只能是这位冰冷的三师姐,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注意到了他生存的窘迫,然后以这种不留痕迹、近乎施舍的方式,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帮助。
虾仁沉默地捡起布袋。入手微沉。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剑门,似乎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彻底的冷漠。
他将布袋小心收好,没有动用里面的东西。辟谷丹能顶一月,意味着他有了更多可以专注于修炼的时间。但他不打算立刻依赖它们。生存的压力,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一种锤炼。
他再次闭上眼,沉入修炼。
这一次,他的意志更加凝实,如同经过水流反复冲刷的鹅卵石,圆润而坚定。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的感知,避开那些活跃的、色彩斑斓的普通灵气,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在能量的溪流中,搜寻着那稀少而危险的“冰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