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三天之期。
李聆风未出府门一步。
只是偶尔有兵士前来禀报。
郡守府内,炭火依旧吝啬。
李聆风的案头,多了一盏明亮的油灯。
灯光下,他逐字逐句地审阅着凌春派人暗中搜集来的信息。
不是那些被精心修饰过的卷宗,而是市井巷陌的流言,是城外难民零碎的控诉,是谢锤带人‘问价’时观察到的蛛丝马迹。
“先生,”凌春低声道,“王朗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张彪麾下兵士,依旧在驱赶靠近城门的难民,手段温和了些,不再轻易动刀。”
“刘莽行踪诡秘,我们的人跟丢了几次。”
李聆风并不意外。
因为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他们在观望,在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粮价呢?”李聆风问道。
“丰裕号明面上还是四百文,但暗地里,似乎有小股粮食在往外放,价格略低,但数量很少,像是试探。”
“杯水车薪,欲盖弥彰。”
李聆风合上手中的纸条,上面记录着几个疑似与王朗、张彪有牵连的商铺名字。
“他们想用这点小恩小惠稳住局面,顺便看看我的反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深沉,只有郡守府和城外军营几点零星灯火,与城内深宅大院的通明烛火,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以为,控制住粮食,就能掐住我的脖子,就能让难民成为压垮我的负担。”
李聆风的声音在寒夜里清晰无比,“但他们忘了,或者说不愿意去想,粮食,不只是他们手里的筹码。”
待天边泛起鱼肚白,三天期限已至。
王朗、张彪、刘莽准时来到郡守府。
王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李大人,下官与城中几位粮商反复磋商,他们也是连连叫苦,言说购粮成本高昂,运输艰难......”
“好在下官的努力下,他们愿意将粟米价格降至三百五十文一斗,这已是极限了......”
张彪则递上一份薄薄的章程,“大人,关于流民,末将以为,可于城外十里处的废弃矿场设立营区,集中看管,每日施粥一次,以防其滋扰地方。”
李聆风看着那份所谓的‘章程’,眉头紧皱。
这里面充满了‘约束’、‘管制’、‘防止生乱’的字眼。
唯独没有‘安置、‘活路’。
三百五十文?
集中看管?
施粥一次?
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这是敷衍,是拖延,是把脓疮用一块脏布暂时盖住。
问题解决不了,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李聆风没有动怒,甚至还笑了笑。
只不过,他的笑容,让王朗心里发毛。
“好,很好。”李聆风轻轻鼓掌,“王郡丞殚精竭虑,张郡尉思虑周全,本官,甚是欣慰。”
话锋一转,他的目光扫过三人,“不过,本官这里,也有一个方案。”
他拿起案几上,一份由凌春代笔,刚写好的公文。
“即日起,以郡守府名义,开仓放粮。”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正堂之上!
“开仓?”王朗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大人!不可!郡仓存粮乃战时储备,关乎城防安危,非陛下旨意,岂能动用!此乃大忌啊!”
张彪也急了,“李大人!仓粮一动,若北蛮来犯,我军无粮可用,城池危矣!此责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