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在半年前。林越摸着下巴沉思:被顶头上司弹劾,差点丢了官职,刘谦对张启明怀恨在心,也合情合理。而且刘谦身为副手,对张启明的作息、习惯甚至密室的情况,恐怕都了如指掌,作案条件比李嵩更便利。
但他同样有疑虑。刘谦只是个从七品文书,就算杀了张启明,也未必能取而代之,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
林越将李嵩和刘谦的名字写在纸上,用线连了起来。一个是有动机但动手不易的高官,一个是有条件但动机未必足够的下属,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他继续翻阅卷宗,这次把重点放在张府的内部人员上。张启明的家人不多,妻子早逝,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求学,府中常驻的是三个仆役:一个负责洒扫的老仆,一个烧饭的厨子赵六,还有一个伺候笔墨的小厮。
卷宗里对这三人的记载很简略,只在去年的户籍核查中提到“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林越却没放过细节——老仆是张启明的同乡,伺候了二十年;赵六是三年前从乡下雇来的,手脚还算干净;小厮则是张启明远房的侄子,机灵但性子跳脱。
“内部人员……”林越笔尖轻点桌面。能在密室杀人后不留痕迹,熟悉张府环境是必要条件。这三人中,谁有机会接触到牵机散?谁又有机会在张启明进密室前下手?
老仆年纪大了,似乎没什么动机;小厮是亲戚,按说不该加害;倒是那个厨子赵六,负责饮食,若想下毒,机会比谁都多……可密室里并无食物,验尸也没发现消化道中毒的迹象,反而是耳后有针孔,这又怎么解释?
林越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线索像一团乱麻。李嵩、刘谦、张府内部人员,三个方向都有疑点,却又都缺乏直接证据。牵机散的来源、密室的手法、凶手的具体动机……还有太多谜团等着解开。
“林捕头,查得怎么样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越抬头,见是分管北城的巡捕长周成,正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捕快,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这周成是郡城老捕快,资格比王烈还老,仗着自己破过几个小案,向来眼高于顶,对林越来郡城当巡捕长本就不服气。
“周捕头有事?”林越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卷宗收拢。
周成踱到案几旁,瞥了一眼纸上的名字,嗤笑道:“还在琢磨呢?我听说了,李仵作一开始说是暴病身亡,是你硬说中毒,还弄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验毒?林捕头,不是我说你,张大人死在密室里,门窗都锁着,怎么可能有人下毒?怕不是你想立功想疯了,拿个死人做文章吧?”
他身后的捕快也跟着哄笑:“就是,依我看,就是心疾死的,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咱们捕快是抓贼拿凶的,不是来猜谜语的。林捕头刚从县城来,怕是还不懂郡城的规矩,这种官场上的事,少掺和为妙。”
林越放下笔,看着周成:“周捕头的意思是,不管验尸结果如何,都该按‘暴病身亡’结案?”
“不然呢?”周成挑眉,“李侍郎是什么人物?刘文书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怀疑他们,有证据吗?就凭你那碗里的白渣子?我看你就是小题大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县城来的……”
“住口!”林越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刀,“查案讲究证据,没错。但在找到证据之前,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张大人死得蹊跷,若我们因为他是官员就敷衍了事,对得起身上的捕快服吗?对得起‘ justice ’……对得起公道吗?”
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周成等人都愣住了。文案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掠过。
周成脸上的戏谑僵住了,随即涨红了脸:“你……你敢教训我?”
“我只是在说查案的规矩。”林越寸步不让,“周捕头若有闲心在这儿嘲讽,不如多派些人手去查牵机散的来源,去访张府周边的街坊。若是查不出东西,再来说我小题大做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