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蹲踞在摇椅旁,满头的白发垂落,在阳光下流淌着破碎的银辉。
他仰望着椅上纤瘦虚弱的少女,这个姿态将他所有的骄傲与力量都卸去了,只余下一种近乎苍凉的脆弱。
“阿梨……”他的声音因着心中的恐惧变得单薄而沙哑,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呜咽,带着一种将被再次遗忘在无边黑暗的惊悸。
步梨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手轻轻托起他的脸庞。
阳光照亮了他眼底氤氲的水光,露出了那一片卑微袒露的恳求。
步梨低低叹气:“裴行之,不要乱想。”
她的指尖抚了抚他的眉眼,笑容温柔,语气很轻却无比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太累了,但我总会醒来的。”
可是眼前人的惊慌并没有消解下去。
步梨又说:“云师兄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相信他,也相信我,好吗?”
裴行之眼睫颤了颤,良久后,哑声应了一个“嗯”字。
步梨感应着他身上躁动不安的气息,想起了一件事,严肃问道:“我睡着的时候,你没有做其它事吧?”
裴行之摇头:“没有。”
“那便好。”步梨缓了声音,打趣道,“其实比起我,你才更像是一个不安定分子。”
裴行之敛眸,像小孩子赌气一般:“反正你说不管我是什么样你都喜欢。”
“嗯,那是肯定的。”步梨点头,借用他这句话,“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醒来。”
阳光正好,少女深陷摇椅中,又睡了过去。
裴行之将毯子往她身上拉了拉,握着她的手看了半晌,最后用一条灵力丝线缠绕在她的腕间,另一端则是牵在他的指尖。
他轻阖着眼趴在她的摇椅上,全部的感知都凝聚在那一线之间。
虽然轻弱迟缓,但十分的平稳。
周围万籁俱寂,他的呼吸也渐渐同她的心跳同频。
云既白将那些碎掉的东西整理完后,远远看到甲板上的一双人影,微微摇头,“唉……”
其他三人也看到了那里的场景,骤然听到身旁一声突兀的叹气声,同时转过了头。
被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云既白浑身一凛。
叶舞沉声道:“大师兄,你叹气作何?”
虞子嘉道:“你这声叹气是不是……”
全栖迟也想到了,“她该不会?”
云既白连忙解释:“当然不会!她没事!我这声叹气只是感慨而已!”
在云既白再三保证步梨没事,只是会比之前更嗜睡之后,三人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
虞子嘉皱着眉,语气十分不赞同:“大师兄,以后没事少叹气。”
全栖迟附议:“我也觉得。”
叶舞:“嗯,我也。”
云既白一头黑线,实在觉得无语:“我现在连叹气都不被允许了吗?”
三人异口同声:“不许。”
云既白:“……”
他一路上给这几个不省心的操持这、操持那,几个混球现在连说话都要管他了?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叶舞见云既白表情郁闷,补充说:“从前步梨同我说过,医师叹气,不是病入膏肓就是人之将死,师兄你现在在医治她,所以,不要看着她叹气,拜托了。”
叶舞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云既白哑口无言。
他想反驳,却发现居然无从反驳。
真是好有道理的一句话。
……
灵船到达目的地,降落在一个名叫止风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