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满脸是血,眼眸却极亮。
那时,他的本命剑便动了一下。
而此时,手中的挚心依旧被梨花枝缠绕着,他尝试着拔剑,纹丝不动。
——“灵剑挚心,应爱而成,以情凝鞘,心无赤诚者,难动分毫。”
裴行之想,他不再能拔出挚心,不止是因为挚心伤了闻梨,也是因为,他的心不诚了。
时光一去六十年,起初,他不接受她的离开,日日靠浮生梦蒙骗自己;
后来,他沉溺在因她而生的心魔幻境中无法自拔;
到现在,他甚至开始恨她,恨她为什么要将他丢在这里,独留他一人忍受无边的孤寂。
大约这便是,爱极处生恨,恨极处心死。
若是她现在出现,能一剑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仁慈了。
步梨晃悠着来到一层,有些惊讶这一层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被人包下了?
而且她觉得这一层好像有些熟悉,是不同于之前的熟悉。
不过想到这里可能被人包下了,她犹豫了半晌,终是没有往前踏足。
在这里待得够久,步梨转身下楼走了。
裴行之走过长廊时,一眼便看见了远处转角消失的青色裙裾。
他的目光骤然一顿,那一闪而过的清丽侧颜,如一块巨石坠入他沉寂了六十年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与此同时,挚心剧烈震动着,清朗的剑鸣声响彻,带着某种欢欣雀跃。
没有丝毫犹豫,青年追逐着那道身影而去。
是不是真实,是不是幻境他完全没有去想,他只知道,他的心,不会错。
一人往下走,一人在后追随。
只是等裴行之离开了揽月阁,却再看不见那一点青色。
周围是路过的妖鬼异士,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妖鬼之流看到那白发青年,认出了这人是那位飞霜君,默默避开。
虽然这位依旧坚守正道,从不滥杀无辜妖族,但他这些年威名在外,看到还是有些心颤。
一小妖指着他,小声说:“飞霜君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同伴回答:“可能是被心魔影响发疯了,心魔气息重到这种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修魔的呢。”
裴行之对周围的目光毫无所觉,整个人慌乱极了,四处搜寻那道青绿身影。
往日冷静镇定到可怕的人,此刻却像是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
他想到一个可能,疾步往城门处跑去。
魍魉城幽暗的天色下,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灰色。
在这嘈杂纷乱的人潮中,他一眼看到了他的心之所向。
“闻梨。”
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到呼喊者本人都没察觉。
远处城门,青衣少女将通行令牌交由守卫查看之后,便迈步出城。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出城的那一瞬间。
少女蓦然回首,微风带起她的发丝拂过脸颊。
她看到了逆着人海奔来的人。
白衣、白发,清冷卓然。
她正想凝神去看,脚下却已经跨出了城门,消失了身影。
看到那道青色身影消失在魍魉城外的黑暗中,裴行之的心亦像是坠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快速来到城门处,守卫本想照常查看通行令牌,被旁边的同伴拦下。
“那是飞霜君,不用拦。”
出了魍魉城,裴行之往前看去,眼前却只有一片树林,他的心一紧,这才猛然想起,魍魉城的出入口并不固定。
他下意识想用契约戒去找她,抬起左手时却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光芒暗淡。
“没事。”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安慰自己。
裴行之看了一眼手中的挚心,声音有些哑:“我会找到她的,对吗?”
安静了六十年的本命剑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给予他回应。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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