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长安城头,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守城的御林军士兵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发抖。
他们刚刚经历过蓝田血战,见过地狱的模样,但城下这支军队,比地狱更可怕。
几十万人。
衣衫褴褛,形同枯槁,很多人连盔甲都跑丢了,只剩下一把还在滴血的兵刃。
他们不像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群从饿鬼道爬出来的修罗。
御书房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他要干什么?”
叶卫青在龙案后来回踱步。
“几十万大军!不奉诏而回!到了城下不扎营,不参拜,反而摆出攻城的架势!他木子定国想干什么?造反吗?!”
张忠贤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木子于静静地坐在下首,手里端着一盏茶。茶水已经凉透,他却一口没动。
“他饿了。”
木子于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饿了?”叶卫青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饿了就要吃人?!朕的长安城是他的粮仓吗?!”
“对他来说,是。”
木子于站起身:“这一路,他跑了几千里。三十天,铁人都熬化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吃饱,然后继续追。”
“追谁?”
“赵无言。”
木子于走到窗边,望向北方。
虽然隔着重重宫墙,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冲天的煞气。
那是另一个自己,一个被剥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纯粹杀戮**的自己。
“那个疯子……”叶卫青咬着牙,“赵无言已经跑了!往西边跑了!他现在把大军堵在朕的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因为他以为,赵无言带着他的女人。”
木子于转过身,看着叶卫青。
“陛下,如果有一个人抢走了……张总管,你会怎么做?”
叶卫青愣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戾气。
“朕会刨了他家祖坟,把他剁碎了喂狗。”
“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木子于向叶卫青伸出手。
“给我一道旨意。开城门。”
“你要放他进来?!”张忠贤惊呼出声,“元帅三思啊!那几十万饿狼一旦进了城……”
“不开城门,他真会攻城。”木子于冷冷地看了老太监一眼,“你觉得现在的长安城,挡得住他?”
张忠贤闭嘴了。
挡不住。御林军刚打完一仗,伤亡惨重,士气疲惫。而城下那帮人,正是杀红了眼的时候。
叶卫青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玉玺,狠狠地盖在一张空白圣旨上。
“你去。”他把圣旨塞进木子于手里,眼神复杂,“替朕……好好跟他聊聊。告诉他,朕是大唐的皇帝,不是他的仇人。”
木子于接过圣旨,转身就走。
“对了。”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让人准备些吃的。多准备点肉。”
……
长安北门,玄武门。
木子定国骑在马上,那杆沉重的铁戟横在鞍前。他身后的几十万大军已经开始躁动,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将军。”张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按在刀柄上,“城上的人不回话。咱们……打吗?”
木子定国抬起头。
“再等一刻钟。”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粗糙的磨刀石在摩擦。
“不开门,就杀进去。”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忽然发出沉闷的声响。
吱呀——
厚重的包铁木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一骑通过的缝隙。
一个穿着白色蟒袍的身影,单人独骑,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带兵器,甚至没有穿盔甲。那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在这充满肃杀之气两军阵前,显得格格不入。
木子定国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甚至连骑马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对方的眼中,有着他早已失去的绝对理智。
两个木子白,在护城河的吊桥上相遇了。
一白一黑,一静一动。
就像是一个人的两面,隔着一面镜子,终于看到了彼此。
“让开。”
木子定国率先开口。他的铁戟微微抬起,指向对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