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这一声质问,直接把张灵给砸懵了。
她揪着周玄耳朵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整个小店里灼热的气浪也随之消散,空气重新恢复了平静。
张灵呆呆地看着周玄,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俏脸,此刻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苍白。
是啊。
自己炼了十几年的丹,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真的没数吗?
从炼气期开始,师尊就说她心性不稳,不适合走丹道。
可她不信邪。
结果呢?
十年时间,从一个满怀希望的天之骄女,变成了整个灵剑阁人人谈之色变的爆炸仙子。
她炸毁的丹炉,堆起来比她人都高。
她浪费的药材,价值足以让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修炼到筑基后期。
她取得的成就,除了将丹房的防御阵法逼得一升再升,再无其他。
这些事实,如同锋利的刀子,平日里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去碰,不敢去想。
可现在,被周玄这个家伙,用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反驳,想怒斥,想再揪住这家伙的耳朵,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可张开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周玄说的,是事实。
无法辩驳,也无力辩驳。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张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猛地一推周玄,扭过头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倔又硬地说道:“要你管,我乐意!”
看着她这副样子,周玄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
但不对症下猛药,今天这事儿没法收场。
跟一个随时可能自爆的疯婆子讲道理,就得用最直接的办法。
“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玄放缓了语气,试探着组织语言。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误会了炼丹这件事。”
“我误会了?”
张灵猛地转回头,红着眼睛瞪着他。
“你一个收破烂的杂役,懂什么叫炼丹?你来教我?”
“我确实不懂炼丹,但我懂人。”
周玄摇了摇头,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反而冷静地问道。
“师姐,你见过那些在河边钓鱼的老头吗?”
张灵一愣,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钓鱼?什么钓鱼?”
“就是那些整天坐在水边,拿着一根杆子,一坐就是一天的人。”
周玄解释道。
“刮风也好,下雨也罢,他们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那里,很多时候,他们一天下来,连一条小鱼都钓不到,空着桶回家。”
“所以呢?”张灵还是不明白。
“所以,你觉得他们真的是为了吃鱼才去钓鱼的吗?”
周玄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享受的,是那个过程,是坐在水边的宁静,是等待鱼儿上钩的期待,是挥动鱼竿的那个动作。”
“至于最后有没有鱼,重要吗?不重要。”
周玄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师姐,你现在,就是那个钓鱼佬。”
“你享受的,根本就不是炼出丹药那一刻的喜悦,而是掌控火焰融合药力的那个过程,对不对?”
张灵彻底呆住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享受过程?
是这样吗?
她仔细回想,自己每次炼丹,最让她感到心安和沉醉的,确实不是开炉取丹的瞬间。
而是在炼丹炉前,神识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焰的温度,感受着一株株药材在炉内融化、分解、再重组成新的形态。
那个过程,让她忘记了一切烦恼,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那一座丹炉。
至于结果,好像确实不那么重要。
不然的话,失败了十几年,她为什么还能坚持下来?
“我。”
张灵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迷茫,支支吾吾地说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就对了嘛!”
周玄一拍大腿,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所以,炸不炸炉,成不成丹,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你享受了过程,这就够了。”
“现在,这个过程不仅能让你享受,还能顺便造出一堆威力巨大的法器,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