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领着何雨生,往领派车单和钥匙的调度室走去。
一路上,张平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何雨生。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何雨生身上那套崭新的蓝色工装,平整得连个褶子都没有,袖口和领口崭新得像是刚从供销社的货架上拿下来。
再看他手里拎着的那个白底蓝边的搪瓷饭盒,“劳动最光荣”几个红字鲜亮得晃眼,光洁的釉面都能照出人影儿。
张平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要知道,在轧钢厂,新人分的工服和劳保用品,基本都是老师傅们穿旧了、用旧了的。
像这样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的全套装备,别说新人了,就是干了好几年的老师傅都未必能赶上一次。
他心里门儿清,这绝对不是正常流程能办下来的。
“何哥,”张平装作不经意地搭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您这身行头……可真亮堂啊。咱们队里,新人能分到这么一整套全新的,您可是头一个。”
何雨生闻言一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事科的徐良生和行政科的谢志平,怕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和照顾。
他总不能说是科长们特殊关照,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有后台么?
脑中念头急转,含糊地解释了一句。
“哦,这个啊……可能是我刚从部队退伍,厂里按拥军优属的政策,给了点优待吧。”
张平一听,心里瞬间了然了。
退伍军人是有优待,但绝不可能优待到这种地步!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在他听来,无异于“我上头有人,但是我不说”的潜台词。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试探的心思,脸上堆起了热络的笑容,那份机灵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那是!国家还能亏待了您这样的功臣不是?”
张平心照不宣地把话接了过来,态度比刚才又恭敬了三分,“何哥您放心,待会儿上了路,这厂里送货的各种道道儿,哪条路近,哪个车间的主任好说话,哪个仓库的保管员爱拿捏人,我一样不落地都跟您说明白了!”
二人并肩走着,张平那点机灵劲儿全用在了琢磨何雨生身上。
他越想越觉得,这位何大哥的来头,恐怕比运输队长估摸的还要大。
“何哥,咱们这第一趟活儿,有点特殊。”
张平侧过半个身子,仿佛怕墙角会钻出耳朵来,“不是往车间送配件,也不是给食堂拉白菜。”
他神秘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是特供系统的单子。这单子,得去厂委办公室领,跟咱们平时在调度室领的派车单,不是一个路数。”
何雨生眉毛一挑,心里有了几分计较。特供,这俩字在任何年代都分量不轻。
厂委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油毡地,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墨水和老旧木头的味道,跟外面机油和汗水混杂的气息截然不同。
这里的人走路都带着风,中山装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文件在手里哗哗作响。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