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是歇的时候!你看这水势!”万俟真指着脚下汹涌的江面,浪头一个接一个拍打着堤坝,每一次撞击都让大地微微颤抖,“一旦决堤,下游三县十几万百姓怎么办?”
他虽是钦差,代表朝廷。
但初来乍到,地方官员表面恭敬,实则阳奉阴违。
赈灾钱粮被层层克扣,用以加固堤坝的材料以次充好,征调民夫也阻力重重。
那些地方豪强、积年老吏,根本未将他这个空有热血、毫无根基的年轻京官放在眼里。
“万俟大人,”潞州通判赵德明撑着油伞,踱步过来,“下官知道您心系百姓,可这加固堤坝,非一日之功。您看这风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先回城歇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万俟真转头,怒怼赵德明,“赵通判!等到堤坝垮了,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那时还议什么!是议如何推卸责任,还是议如何多捞些抚恤银两?”
赵德明被他呛得脸色一阵青白,强笑道:“大人这是哪里话……下官也是为大人身体着想。”
“我的身体不劳通判费心。”万俟真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指挥,“所有人听着!今夜务必守住这段堤!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他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在雨幕中一闪。
那是陛下钦赐,象征他钦差身份的尚方剑。
兵丁民夫们见状,精神一振,动作更快了几分。
赵德明看着万俟真倔强的背影,低声对身边心腹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真以为拿着把剑就能在潞州地界横着走了?哼,看他能撑到几时!”
夜深了,雨势稍歇,但江水依旧咆哮。
万俟真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个沙袋堆旁坐下,接过随从递来的冷水硬饼,狼吞虎咽地吃着。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随从忧心忡忡,“府库的钱粮根本不够,地方上那些官绅富户,个个推三阻四,不肯出力出钱。我们带来的那点人手,杯水车薪啊!”
万俟真嚼着干硬的饼,喉咙发紧。
他何尝不知?
少年天真,满腔热血,以为奉旨赈灾,便可大刀阔斧,救民于水火。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官场的腐朽,地方的盘根错节,远超他的想象。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钦差的身份,究竟有多少分量?
会不会最终一事无成,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
“我去找过几家粮商,”他哑声道,“他们囤积居奇,价格抬得比天还高!说什么路途艰难,成本高昂……分明是发国难财!”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怒气直冲头脑,眼睛发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汉子悄悄靠近,被侍卫拦住。
那汉子也不惊慌,压低声音道:“小人有机密事,要禀告钦差大人,关乎潞州万千灾民性命!”
万俟真心中一动,示意侍卫放他过来。
那汉子来到近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被风雨侵蚀、带着愁苦的脸。
“小人陈三郎,是下游陈家村的里正。大人,堤坝……怕是守不住了!”
“你说什么!”
万俟真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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