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一道风铃声响起。
清脆。
悦耳。
那名被光柱锁定的镇武卫,全身僵硬。
他脸上的惊愕与茫然,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本能地想要向前一步询问军令。
柳残雪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她看懂了。
这个世界,没有物理意义上的防御。
它是一座,建立在“概念”之上的,完美囚笼。
这里的法则,简单到令人发指。
——静。
任何打破这份“宁静”的“意图”,都会被瞬间标记。
杀意、战意、敌意、恶意……
甚至是急躁、焦虑、惊慌。
一切激烈的情绪,一切带有“目的性”的举动,都是对“宁静”的亵渎。
都会被那轮高悬于天际的银月,无情地“照亮”。
这里是战士的坟墓。
刺客的绝境。
一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精锐,让他们放下杀意?
这比让他们用肉身去抵挡“天罚”主炮,还要荒谬!
“叮铃铃——”
又一声风铃响。
声音比之前,更急促,更清晰。
仿佛在催促,在警告。
只见远方,那片笼罩在月光深处的白玉神殿方向,飘来了数道朦胧的,近乎透明的身影。
他们没有实体,没有五官,仿佛是月光凝聚而成的人形。
手中也没有兵器。
只是那么,轻飘飘地,如柳絮般,朝着镇武卫的军阵飘 了过来。
梦境使者。
柳残雪的脑海中,闪过月之位面的情报。
“全员,收敛心神!”
“放弃一切抵抗的念头!”
然而,这道命令本身,就充满了悖论。
面对未知的敌人,让一群身经百战的士兵“放弃抵抗”?
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去“执行”,而“执行”这个行为,就代表了“目的性”,代表了对“宁静”的破坏!
“噗通。”
一名镇武卫承受不住这种诡异的压力。
念头才起。
嗡——
又一道银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他笼罩在其中。
他成了第二个靶子。
那些飘来的“梦境使者”,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分出两道身影,径直朝着那两名被“标记”的士兵飘去。
“该死!”
铁牛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想拔刀。
这个念头一起,他周身的月光,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一分。
他立刻强行压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太憋屈了!
眼睁睁看着敌人飘过来,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无力感。
比正面面对神灵都要难受。
那两名梦境使者,终于飘到了被标记的士兵面前。
他们伸出那近乎透明的手掌。
轻轻地,按在了士兵的头盔之上。
没有能量爆发。
没有法则对撞。
那两名久经沙场的镇武卫,身躯微微一震。
然后,他们眼中的光芒,就那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变得空洞,变得茫然。
其中一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战刀。
“哐当。”
战刀坠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在这死寂的世界里,这声音,不亚于一声惊雷。
“娘……俺回来了……”
“俺挣了大钱,给你和爹,盖大房子……”
他开始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近乎真实的喜悦。
他陷入了梦境。
另一个士兵也同样如此。
他丢掉了盾牌,在原地手舞足蹈。
“哈哈哈!我突破了!我终于炼虚了!”
“宗门大比第一!圣女师妹,在看我!她在对我笑!”
看着这一幕,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镇武卫,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叮铃铃——叮铃铃——”
风铃声,变得越发密集。
更多的梦境使者,被那一声刀刃落地的脆响所吸引,加快了汇聚速度。
他们如同一群优雅的死神,朝着剩下的镇武卫,包围而来。
骚动开始蔓延。
但越是动弹,他们身上的“光芒”就越亮。
而身上光芒越是明亮,就越会成为梦境使者的优先目标。
这是一个完美的,无解的,恶性循环。
柳残雪看着这一切。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怒意。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在踏入这个世界的那刻就已经失败。
所谓的潜入,所谓的刺杀,在这片绝对光明的神国里,就是一个笑话。
现在,她面临一个选择。
是继续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一个个变成沉溺于美梦的白痴。
还是……
掀了这张棋盘!
她,柳残雪。
大乾皇朝镇武卫指挥使。
陛下的,剑。
剑,是用来杀人的。
不是用来,遵守敌人规则的!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握住了腰间那柄,不轻易出鞘的,飞鱼服佩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