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夜晚,总是格外静谧。白日里六宫请安、处理宫务的喧嚣散去,只余下宫灯柔和的光晕和更漏规律的滴答声。自那日宫女柳儿之事被雷霆手段平息后,慕容云泽对坤宁宫的掌控更为严密,宫人们行事愈发谨慎规矩,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种安宁祥和却又隐隐透着肃穆的氛围中。
这一夜,慕容云泽批阅完奏章,回到坤宁宫时,已近子时。他本以为夏玉溪早已歇下,却见寝殿内灯火未熄,她正披着一件外衫,坐在临窗的暖榻上,就着一盏琉璃灯,专注地翻看着一本古籍。烛光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怎么还没睡?”慕容云泽放轻脚步走过去,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他伸手探了探她手边的茶杯,触手微凉,便皱眉道:“茶水都凉了,也不叫人换。”
夏玉溪闻声抬起头,见他归来,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意,放下书卷起身相迎:“臣妾不困,想着等夫君回来。方才看书入了神,忘了时辰。”她自然地接过他解下的披风,交给守在一旁的宫女,又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慕容云泽在榻上坐下,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书香和暖意,一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瞥了一眼她方才看的书,是一本《诗经》,正翻到《小雅·斯干》那一篇,上面有“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以及“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的句子。他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点破。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夏玉溪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歉疚:“夫君……近日朝中,是不是……因为臣妾的缘故,让您为难了?”
慕容云泽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低头看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他语气平静,试图掩饰过去。
夏玉溪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带着洞察一切的温柔:“臣妾虽深处后宫,但并非一无所知。苏嬷嬷虽谨守本分,从不妄议前朝,但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还有……那日宫女之事后,宫中肃清的氛围,臣妾能感觉到……压力并未消失,只是转到了暗处。”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是因为……臣妾迟迟未能为陛下诞育皇嗣吗?”
慕容云泽看着她眼中那份了然与隐隐的自责,心中叹了口气。他的溪儿,聪慧敏感,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他不想瞒她,也知瞒不住。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住,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有些迂腐之臣,拿着祖制国本说事。但你不必放在心上,更无须自责。”
他语气转冷,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屑:“朕乃一国之君,岂容他人置喙朕之家事?子嗣之事,关乎天意缘分,强求不得。朕与你年纪尚轻,来日方长。那些聒噪,朕自有主张,你安心便是。”
夏玉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酸楚。她知道他轻描淡写的背后,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她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臣妾知道夫君护着臣妾……可是,臣妾不想成为夫君的负累。臣妾……也想早日为夫君,为这江山,生下健康的嫡子嫡女。”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是真情流露。作为皇后,延育皇嗣是她最重要的责任之一,也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迟迟未有动静,她比任何人都要焦虑。
“傻话。”慕容云泽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怎么会是负累?你是朕的福星,是朕的支柱。有你在身边,朕才觉得这冰冷的龙椅有了温度。”他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意,目光深邃而认真,“溪儿,你记住,朕要的是你,是我们之间的情意。子嗣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即便……朕说过,即便将来真的没有,朕亦无悔。这万里江山,朕与你共享,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