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溪的心猛地一颤!如同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最脆弱的心尖,酸涩与巨大的柔软瞬间淹没了她。她立刻俯下身,将温热的唇贴近他冰凉的耳廓,用气声轻柔而坚定地回应:“我在…殿下,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或许是听到了她深入灵魂的呼唤,或许是感受到了她无时无刻的陪伴与那令人安心的异香,慕容云泽紧蹙的眉头竟然真的渐渐舒展开来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然后缓缓地、却异常固执地再次握住了夏玉溪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与冰冷中唯一能抓住的、温暖的浮木,是他全部的安全感来源。
皇帝在服下那碗以慕容云泽鲜血为引、混合了多种珍稀药材的汤药后,病情竟奇迹般地出现了转机,暂时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极其虚弱,说话费力,但神志却比之前清醒了许多,浑浊的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咳血的次数和量也大大减少。太医院院判和林怀仁每日定时前来请脉,都忍不住惊叹于那碗血药的奇效,对慕容云泽的“至孝”更是赞不绝口,言辞间充满了敬佩与感慨。这些话语传到朝中,自然也引来了不同的反响,有人真心赞叹,有人则将信将疑,更有人暗中咬牙切齿。
这日午后,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暖洋洋地洒在养心殿内,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皇帝精神似乎稍好了一些,勉强靠着厚厚的软枕坐起身,望着窗外庭院中那几株开始落叶的梧桐,沉默良久,忽然对一直侍立在龙榻旁、默默照料汤药的夏玉溪开口道:“太子妃…这几日,辛苦你了…云泽他…可好些了?”
夏玉溪心中微微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碗,上前一步,躬身恭敬回道:“回父皇,托父皇洪福,殿下昨日已然苏醒,今日已能勉强进些清淡的汤水粥食,只是身体依旧极度虚弱,大多时候仍在昏睡。林大夫再三叮嘱,殿下此次损耗太过,必须绝对静养些时日,万万不可再劳神动气。”她刻意隐瞒了慕容云泽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极其不稳定的状况,只挑了些能让人稍安的话来说。
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深切的愧疚,有难以掩饰的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来的欣慰。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悔恨,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是朕…是朕连累了他,拖累了他啊…这孩子…这倔强孤拐的性子…真是…真是随了他母妃…”
提到沈妃,皇帝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蒙上了一层深沉的、化不开的痛楚与追忆,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与内心某种巨大的情绪抗争,最终,还是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你去…去告诉云泽…等他身子好些了,能下地走动了…让他来见朕…朕…有些话…必须亲口对他说…”
“是,父皇。臣妾遵旨。”夏玉溪恭敬应下,心中却是一动,如同投石入湖,漾开圈圈涟漪。皇帝主动提及那位早已成为禁忌的沈妃,又如此郑重地要召见慕容云泽…这态度,与以往多年的冷漠、疏离、猜忌截然不同,仿佛预示着某种巨大的转变正在发生。
又艰难地熬过了两日,慕容云泽终于在汤药和夏玉溪不离不弃的守护下,从持续的低烧和昏沉中悠悠转醒。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长时间的昏迷让视线有些模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东宫寝殿顶部那繁复的蟠龙藻井图案,还有那个伏在床沿、因为极度疲惫而不知不觉睡着的、单薄的身影。夏玉溪侧着脸,枕着自己早已被压得发麻的手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脸色因为连日的忧心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眉宇间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蹙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慕容云泽的心口猛地一缩,泛起一阵尖锐而密集的疼痛,远比伤口的疼痛更甚。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水中月影,生怕惊扰了她短暂的安宁。
夏玉溪被这轻微却真实的触感惊醒,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和下意识的警惕。当她的目光聚焦,清晰地看到慕容云泽已然睁开、正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时,她瞬间彻底愣住,随即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淹没了她的心田!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殿下!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您知不知道您睡了多久…您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她语无伦次,扑到榻边,紧紧握住他依旧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真的醒来了。
慕容云泽看着她哭得红肿如桃子的眼睛和憔悴得令人心疼的脸庞,心中酸涩难当,充满了愧疚与怜惜。他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虽然力道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傻丫头…哭什么…孤…孤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气息不稳,却努力扯出一丝微弱的、想要安慰她的笑意。
“哪里好了!”夏玉溪又气又急,泪水流得更凶,几乎泣不成声,“您流了那么多血!林大夫说您元气大伤,伤了根本!您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害怕您…”那个“醒不过来”的字眼,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仿佛一说出来就会变成可怕的诅咒。
“不怕…”慕容云泽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拭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水,指尖冰凉的触感与她温热的泪水形成鲜明对比,“孤答应过你…不会有事…就一定会…做到…孤还要…看着你…及笄…还要…为你举行册封大典…”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却异常坚定。
夏玉溪看着他苍白如纸却努力对她展现温柔笑意的脸,听着他虚弱却郑重的承诺,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嗯…臣妾相信殿下…殿下要快些好起来…”她顿了顿,想起皇帝的嘱托,轻声道:“父皇醒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他…他让您好些了去见他…说…有重要的话要对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