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慕容云泽面前,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臂,仰头死死盯着他布满血丝、盛满风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道:“殿下!您绝不能认!绝不能向这等卑劣至极的构陷低头!您是清白的!您必须反击!必须立刻反击!拿出证据!撕破她们虚伪的面具!让天下人都看清她们的险恶用心!让她们为自己的恶毒付出代价!”
慕容云泽看着眼前因极致的愤怒而脸颊泛起异常红晕、眼神却如同淬火的星辰般明亮坚定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维护与与他同仇敌忾的决绝,心中那翻腾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怒火与戾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澈而强大的暖流,奇异地稍稍平息了些许,变得更为冷凝和专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同样冰凉的手,指尖的冰冷透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递过去。
“孤当然不会认。”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磐石般的决绝,“她们想玩火,孤便陪她们玩到底!看最后,烧死的究竟是谁!只是…父皇他…”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重的、难以掩饰的痛楚与担忧,声音也随之低沉下去,“父皇确实中毒了。虽绝非孤所为,但‘蚀骨散’之毒…确已深入肺腑,危在旦夕。太医院那群庸医…束手无策…”
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揪,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父皇…中毒很深吗?无药可解了吗?连林大夫…也没有办法吗?”
“‘蚀骨散’,乃南疆秘传奇毒,阴狠无比,据说…无药可解。”慕容云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颤抖,“太医说…毒已侵入骨髓,药石罔效…恐怕…回天乏术,时日无多…”
“不!一定有办法!”夏玉溪反手更加用力地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都传递给他,声音急切而充满希冀,“殿下!您想想办法!林大夫呢?他见识广博,一定有办法的!还有徐嬷嬷!她照顾陛下多年,或许知道些什么!我们不能放弃!绝不能!”
慕容云泽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如同暗流汹涌,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光芒:“办法…或许还有一个。只是…代价太大。大到…孤也不知能否承受。”
“什么办法?!”夏玉溪急切地追问,心跳如擂鼓。
“孤的血。”慕容云泽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如同九天惊雷,在夏玉溪耳边轰然炸响!震得她神魂俱颤!“孤幼时身中‘千日枯’奇毒,虽得雪岭灵芝解毒,保住了性命,但体内余毒始终未能彻底清除,血液之中…因此带上了某种奇异的抗毒之性。林大夫与院判私下商议后曾言,或许…或许可以孤之血为药引,配以天山雪莲、百年老参等几味珍稀药材,或可强行压制‘蚀骨散’之毒性,延缓毒发,为寻找真正的解毒之法争取时间…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无比,“此法极为凶险,前所未有!对孤身体损耗极大,无异于刮骨疗毒,以命换命!且…即便成功,也未必能根治父皇之毒,很可能只是…饮鸩止渴…”
“不行!绝对不行!”夏玉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如同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声音尖锐得几乎变调,“殿下!您不能用自己的血!这太危险了!千日枯余毒本就未清,日夜侵蚀您的身体,再如此损耗精血,您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这会要了您的命的!万一…万一…”她不敢再说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视线一片模糊,“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您…”
“玉溪,”慕容云泽上前一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痛楚,有无奈,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钢铁般的坚定,“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父皇不能死!至少…现在绝对不能!他若在此时驾崩,太后一党必借机发难,将这弑父的滔天污名死死扣在孤头上!届时,死无对证,孤百口莫辩!不仅孤性命难保,相府、你、锦书、秦峰,甚至所有与孤有关联、支持孤的朝臣,都将被卷入这场风暴,万劫不复!孤…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砸在夏玉溪的心上,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可是…”夏玉溪的泪水终于决堤,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您的身体怎么办?您体内的余毒怎么办?林大夫说过,您不能再受刺激,不能再损耗元气!万一…万一您也因此毒发…那我…我怎么办?!”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没有万一!”慕容云泽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大的自信与决绝,“孤不会有事!孤答应过你,要护你一世周全,要与你白首偕老,看这万里江山!孤绝不会食言!但此刻,父皇必须活着!只有他活着,清醒地活着,亲口为孤证明清白,孤才能扭转乾坤,才能将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一丝微颤,却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冰凉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玉溪,相信孤。孤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孤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拿我们的未来开玩笑。孤还要留着这条命,陪你走完这漫长的一生,看尽世间繁华。”
夏玉溪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决绝与深情,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容动摇的坚定,心中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却又奇异地被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情感所充满。她知道,他心意已决,无人能改。他是在用自己岌岌可危的身体为赌注,赌一个洗刷污名、护住所有他在乎之人的机会!这份担当,这份决绝,让她心痛如绞,却又无法不为之震撼动容。
“殿下…”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他冰冷而坚实的怀中,紧紧抱住他,仿佛要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玄色的蟒袍,声音破碎不堪,“我…我帮你…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陈腐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龙榻之上,皇帝面色灰败如金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如同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太后端坐于凤椅之上,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威压,仿佛不是来探病,而是来审判。惠妃、静嫔以及几位辈分高、有影响力的宗室亲王、郡王和内阁重臣齐聚殿内,分列两侧,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站在龙榻前的慕容云泽和紧紧跟在他身侧的夏玉溪。各种心思在沉默中交锋,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