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她站起身,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慕容云泽上前一步,虚扶起她,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手腕,动作轻柔而克制:“不必谢我。回去好好陪陪你姐姐。告诉她…”他略作停顿,声音低沉而郑重,“孤祝她觅得良缘,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翌日清晨,一辆看似寻常的青帷马车,在秦峰和几名身着便服、眼神锐利却气息内敛的侍卫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东宫侧门,平稳地汇入京城清晨的车流,向着相府的方向行去。夏玉溪坐在车内,指尖微微颤抖地掀开车帘一角,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店铺招牌、熟悉的吆喝声,如同潮水般涌入眼帘。越靠近相府,她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掌心也微微沁出了汗意。
相府门前,夏丞相和夏夫人早已率领一众仆从等候多时。当马车缓缓停稳,夏夫人眼圈瞬间泛红,不顾仪态地快步迎了上来。
“溪儿!”车门打开的瞬间,夏玉溪刚探出身,便被母亲带着馨香与暖意的怀抱紧紧拥住。那熟悉的、独属于母亲的温暖气息,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故作坚强,眼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娘…”她哽咽着唤道,将脸深深埋进母亲温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夏夫人声音微颤,一遍遍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思念都揉进掌心。夏丞相站在一旁,素来威严的脸上此刻也满是慈爱与欣慰,只是碍于身份和场合,他并未上前,只是用深沉的目光,无声地表达着对女儿的思念与关切。
“姐姐呢?”夏玉溪从母亲怀中抬起头,急切地问,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花园里呢。”夏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意,“知道你今日回来,她欢喜得不得了,一早就让人在湖心亭里备好了你爱吃的茶点,说要和你好好说说话。”
夏玉溪辞别父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穿过熟悉的回廊,脚步轻快地向着后花园走去。园中春色正浓,姹紫嫣红开遍,蜂飞蝶舞,生机盎然。沿着蜿蜒的石子小径,绕过假山,穿过月洞门,远远地,她便看到碧波荡漾的湖心亭中,一个熟悉的、纤细窈窕的身影凭栏而立,正望着湖中嬉戏的锦鲤出神。
“姐姐!”夏玉溪扬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雀跃与思念,提起裙摆,几乎是雀跃着小跑过去。
亭中的女子闻声转过身来。正是夏玉妗。她穿着一身淡雅宜人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春衫,外罩一件月白色薄纱褙子,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色红润。发髻松松挽起,斜簪着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温婉。阳光透过亭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眉宇间是久违的平和与温婉,甚至带着一丝恬淡的喜悦。最让夏玉溪惊喜的是,姐姐那双曾经因伤痛而黯淡的眼眸,此刻明亮如星,闪烁着温柔而坚定的光彩,整个人仿佛被春日的暖阳重新点亮了生命之火,焕发出一种沉静而动人的美丽。
“溪儿!”夏玉妗看到妹妹,眼中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快步迎上前来,伸出左手,轻轻拉住妹妹的手。
姐妹俩在亭中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坐下。石桌上果然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有她最爱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松瓤鹅油卷、藕粉桂糖糕,还有一壶冒着袅袅热气的碧螺春,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姐姐,你的手…”夏玉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夏玉妗的右手上。那只曾经能绣出繁复精美图样、能弹奏出美妙琴音的纤纤玉手,如今依旧裹着薄薄的纱布,虽然不再像最初那般肿胀僵硬,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些许不自然的迟滞。
夏玉妗抬起右手,脸上带着平静而温和的笑容,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动作虽慢,却显得从容而坚定:“好多了。林大夫的针灸和药浴非常有效,虽然精细的活计是做不了了,但日常起居、执笔写字都已无大碍。你看,”她指了指石桌旁绣架上绷着的一方锦帕,“我现在改用左手,也能绣些简单的花样了。虽不及从前,但也算自得其乐。”
夏玉溪凑近绣架仔细看去。素白的锦帕上,绣着一丛清雅脱俗的兰花,叶片舒展,花瓣轻盈。针脚虽不如从前那般细密精巧、栩栩如生,却透着一股坚韧的生命力和独特的韵味,线条流畅自然,别有一番质朴的美感。看着这方锦帕,夏玉溪心中那块悬了数月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鼻子却忍不住发酸,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姐姐,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才让你…”
“傻丫头,”夏玉妗轻轻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声音温柔而坚定,“我是你姐姐,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语气轻松,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释然与豁达,“这伤,是意外,也是命运的安排。它让我学会了很多,也让我看清了很多。溪儿,你不必再为此自责,姐姐真的已经走出来了。”
夏玉溪看着姐姐红润的脸颊、明亮的眼眸和眉宇间那份从容的自信,心中的愧疚渐渐被浓浓的欣慰和喜悦所取代。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扬起笑容:“嗯!姐姐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对了,姐姐…”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八卦的光芒,“听说父亲给你定了亲事?是柳编修?那位柳文谦柳公子?”
提到婚事,夏玉妗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如同染上了天边最绚丽的晚霞。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嗯…是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