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姬桧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像是被九幽地府的砂砾磨过,嘶哑得带着刺耳的刮擦声。每一个字都裹着墨绿色的剧毒,又淬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落在焦土上竟似能腐蚀出细小的坑洼,“今日之祸事,全因那水性杨花的女人而起!至于你这野种,本就不该出生在姬家。”
“你辱我可以……”
姬炎握着天乩剑的手骤然收紧,剑柄上雕刻的纹路都深深嵌进掌心。他原本如寒潭般平静的眼底,此刻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寒芒与烈火在瞳孔里疯狂交织——那是被践踏底线的暴怒,是被戳中痛处的嘶吼,像被困在冰原上的困兽,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丝隐忍。
姬炎心口像是被骤然插进万把烧红的尖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娘亲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在脑海里炸开,清晰得仿佛就站在眼前:幼时,娘亲总是会在清晨为他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热粥,温暖着他的心,转身时眼角的笑意比晨光还温柔;母亲临终前的那个雪夜,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仍拼尽全力重复着:“炎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暖画面,那些支撑姬炎走过无数艰难岁月的念想,此刻竟被姬桧一句“贱女人”狠狠撕碎。像是有人拿着重锤,将他心头最柔软的角落砸得粉碎,碎片扎进血肉里,疼得他浑身发抖,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崩塌,焦土的气息、血腥的味道、剑刃的寒意,全都被这锥心的痛意覆盖,只剩下娘亲温柔的声音与姬桧恶毒的话语在耳边反复拉扯,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裂。
“但你不该辱我的娘亲……”
姬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的愤怒与悲痛在喉咙里翻滚,化作滚烫的嘶吼。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可握着剑柄的手却比先前更稳——那是哀恸到极致后生出的决绝,是拼尽一切也要护住娘亲尊严的执念,如同在绝境里燃起的野火,要将眼前这满口恶毒的人,连同这令人作呕的阴谋,一并烧得灰飞烟灭。
姬炎只觉胸膛之中似有一座沉寂千年的火山骤然苏醒,滚烫的岩浆在骨血里疯狂奔涌,那被娘亲受辱的怒火、被至亲背叛的寒恨,早已凝成压抑不住的杀意,此刻如决堤的怒潮般冲破心防,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狂冲而去。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杀意里裹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娘亲温柔的笑靥、临终的嘱托,此刻都化作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智上,逼着他将眼前这泯灭人性的仇敌碎尸万段。
体内沉寂的灵力仿佛感应到这份决绝,骤然化作蛰伏深渊的巨龙,冲破封印时发出震得耳膜生疼的咆哮。那股磅礴之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每一寸筋骨都在嗡鸣震颤,连脚下的焦土都裂开细密的纹路。天乩剑似与他心意相通,剑鞘上的符文骤然亮起,银白色的剑罡暴涨数尺,凌厉的光芒如九天之上劈下的闪电,带着撕裂长空的锐啸,又似流星坠地般裹挟着撼动乾坤的威势,朝着姬桧直逼而去。剑风掠过之处,连周遭的阴云都被割开一道缺口,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柄承载着冤屈与怒火的长剑让路,要将世间所有的邪恶与背叛,都斩于这三尺青锋之下。
“叮——!”
长剑与银枪轰然碰撞的瞬间,刺目的火花如骤雨般溅落,在昏暗的暮色里绽开一场绚烂却残酷的烟火。那火花落在焦土上,转瞬便熄灭,只留下点点焦黑的印记,像极了这对亲人之间早已破碎的亲情,短暂的光亮过后,只剩无法挽回的死寂。玄阴山本就阴晦的风,此刻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卷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连山间的枯木都似在呜咽,仿佛在为这场同室操戈的惨剧哀悼。
姬炎握着剑柄的手被震得发麻,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他心头一沉——他分明记得,幼时在家族演武场,四叔姬桧也曾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如何稳住枪势。那时的银枪上没有杀意,只有长辈的温和;那时的对决从不会见血,往往他刚露出破绽,四叔便会收势,笑着揉他的头顶说“炎儿进步真快”。可如今,枪尖上淬着的不仅是寒光,更是要置他于死地的狠厉,每一次交锋都带着撕裂骨肉的决绝,让那些温馨的过往,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同宗同源的功法秘术,往日里是家族代代相传的荣耀,是叔侄间切磋时的默契,可在此刻的生死绝杀中,却成了夺命的利刃。姬炎施展的剑法,曾是四叔手把手教他的绝技;姬桧使出的枪法,他年少时不知模仿过多少次。可如今,剑法裹着杀意,枪法藏着毒计,每一招每一式都往对方的要害招呼,仿佛要将血脉里流淌的同源灵力,都化作斩断亲情的刽子手。
长剑如灵蛇吐信,趁着姬桧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狠狠划破他胸前的银甲,“刺啦”一声裂帛声在死寂的山间格外刺耳,暗红的血珠顺着甲胄的缝隙渗出,瞬间染透了冰冷的金属。可还未等姬炎趁势追击,姬桧的银枪已如毒龙出洞,带着破风的锐啸,狠狠刺中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