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钥 第42章 莉亚的讯息(1/4)

西伯利亚的边境,是世界的尽头,是文明被遗忘的角落。寒风,并非仅仅是寒冷,它是一种有形的、饱含恶意的实体。它不像别处的风那样呼啸而过,而是如同裹挟着无数细碎冰碴的砂纸,以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刮擦着这片荒芜的苔原。每一道风掠过,都仿佛要从这片冻土上剥离一层微弱的生机,露出其下亘古不变的死寂。天地间唯有两种颜色: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的天空,以及脚下这片延绵至视野尽头、点缀着枯萎褐色草甸和裸露冻土的苍白。

那间临时藏身的废弃木屋,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这片蛮荒中的火柴盒,在风中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它早已失去了作为庇护所应有的尊严,每一块木板都在诉说着被遗弃的岁月和难以承受的苦寒。缝隙间透进的月光,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切割着屋内的黑暗,映照出空气中悬浮的、缓慢舞动的冰晶尘埃,也映照出三张被疲惫、警惕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刻满了印记的脸。

叶舟靠坐在一面墙壁旁,身下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仅靠着一条薄薄的隔热毯隔开刺骨的寒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着看不见的符号和算式,瞳孔在微光中微微收缩,仿佛内部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风暴。距离收到“守夜人”那则语焉不详却又重若千钧的警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八小时。这期间,他们像被惊扰的旅鼠,不,更像是在巨兽脚边挣扎求存的蝼蚁,在泥泞、风雪和那种无处不在、几乎凝成实质的威胁感中艰难穿行。每一次停下脚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每一次重新启程,都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体力的消耗尚可支撑,但精神上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艾莉丝蹲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像一尊凝固的猎豹雕像。她手中拆卸和组装着一把紧凑型能量手枪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这是她保持专注、对抗焦虑的方式。她那头曾经或许很亮眼的短发,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汗渍,紧贴着头皮。随身携带的伪装材料早已用尽,最后一点用于改变面部轮廓的生物凝胶也在昨天耗尽,这让她感到一种**裸的不安。在这个遍布监控(无论是电子眼还是“守望者”那可能存在的、更玄妙的感知网络)的世界里,失去伪装就如同在雪地里裸奔。

角落里的特蕾莎修女情况最糟。她蜷缩在一堆勉强能称为铺垫物的破布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义眼与神经接驳处的排斥反应像一群疯狂的食人蚁,不断啃噬着她的眼眶和半边大脑。她依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和偶尔低声诵念的、不知来自哪个古老教派的祈祷文,强行压制着那种想要抓挠、甚至想要将那只人造眼球硬生生抠出来的冲动。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完好的那只右眼虽然依旧清澈,但深处难以掩饰地流露出生理上的巨大痛苦。石匠会最后的遗产,此刻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反噬着它的守护者。

叶舟的脑海中,信息碎片如同暴风雪中的雪花般狂乱飞舞,又被他强行收拢、排列、组合。北美五大湖区——这个地点在他脑中的可能性权重正在不断攀升。不仅仅是因为特斯拉曾在那里进行过关于全球能量传输的、近乎神话的沃登克里弗塔实验,也不仅仅是因为那里遍布共济会早期活动的隐秘痕迹,更因为“古老心脏”这个隐喻。那片由冰川刨蚀而成的巨大淡水体系,如同北美大陆胸膛上搏动的心脏,孕育着最初的生命与文明雏形。如果“守望者”真的在选择“紧急协议”的能量共振点,试图以某种超越当前科技理解的方式“重启”或“净化”文明,那么那里,无论是从地理、历史还是能量象征意义上,都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备选方案。

“‘守夜人’提供的坐标,误差范围太大,覆盖了将近一百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叶舟的声音干涩,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贸然进入,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十。而且,我怀疑那本身就是一个试探,或者…一个诱饵。”

艾莉丝完成了一次组装,将能量手枪插回大腿侧的枪套,动作干净利落,但眼神里的焦躁并未减少分毫。“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燃料还剩多少?食物呢?最多再撑两天。两天后,我们要么冻死,要么饿死,要么被那些阴魂不散的猎犬找到。”她口中的“猎犬”,指的是“守望者”派出的追踪小队,他们已经在过去两天里,凭借艾莉丝的反追踪技巧和特蕾莎对能量波动的短暂预警,惊险地避开了两次。

特蕾莎艰难地抬起头,右眼望向叶舟,声音虚弱但思路清晰:“叶…叶教授…‘湖’与‘古老心脏’…你的推断,可能性很高。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片区域,在石匠会残留的记载中,被称为‘沉默之水’,据说连接着地底深处某些…不应被扰动的古老意识。‘守望者’选择那里,恐怕不仅仅是看中其物理或地理特性。”

就在三人陷入新一轮的沉默,准备依据有限的信息和渺茫的希望,冒险向“守夜人”提供的模糊坐标继续前进时,变故,以一种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方式,骤然降临。

木屋角落里,那台从尼泊尔村庄带出的、象征着与过去微弱联系的卫星通讯器,突然自行启动了!

它本身是艾莉丝的杰作——一台经过多次硬件改装、施加了层层物理隔断和电磁屏蔽的装置,原本只用于单向、被动接收石匠会可能残留的、散布在全球的、极其微弱的紧急信号脉冲,理论上绝无向外发射或主动连接任何网络的可能。此刻,它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屏幕,却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没有指示灯闪烁,没有风扇转动的声音提示,只有那片深邃的、模拟着遥远星空背景的图像,幽静得令人心慌。在星空背景的中央,一个由简洁而纯粹的冷白色光线构成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斐波那契螺旋图案,正无声地悬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