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最终处置 (Dispositio Finalis): 任务达成后(无论成功夺取或成功摧毁),接收者必须立即前往指定坐标 [一组复杂的、混合了地理经纬度与能量节点标识的加密数据,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底层] 报到,接受最高级别的审查与灵魂……净化 (Purificatio Animi)。若任务确认失败,或接收者拒绝执行本指令,将视为永久性、不可逆之叛变 (Perditio Perpetua),届时将自动启动针对接收者的 “天罚”协议 (Protocol: Irae Dei)。
指令附注 (Addendum): “汝之牺牲,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都将为更大、更神圣之秩序铺平道路。勿使软弱之个人情感,遮蔽汝眼中神圣职责之纯粹光芒。秩序高于一切,秩序即是和平。——M”
(那个花押字母“M”,是最高理事会首席,那位只存在于阴影与传说中、被称为“导师”或“监督者”的存在的代号。这意味着,这条残酷的指令,直接来自梵蒂冈地下最幽深之处,那个掌控着宗座遗产管理局真正权柄的、冰冷无情的心脏。)
信息流戛然而止,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决绝。特蕾莎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义眼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毁灭性意味的灼痛感——那是“默示录”信道核心元件完成信息传递后,按照预设程序进行的永久性物理熔断。这条通往她过去的、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桥梁,在她面前彻底崩塌了,只留下燃烧的废墟和这条将她推向深渊的命令。
木屋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争吵时更为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连屋外呼啸的寒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特蕾莎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突然被冻结的雕像,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正在经历的滔天巨浪。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浸透了她贴身的衣物,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如同裹尸布般的触感。那冰冷的指令文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烧红的烙铁,在她的意识中反复灼烧,留下无法磨灭的、带着焦糊味的印记。
“不惜一切代价…”
“清除所有知情者…包括叶舟…艾莉丝…”
“秩序高于一切…”
“必要之恶…”
“净化…”
“天罚…”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可以解释为误解或过度反应的“清缴”指令。这是一份具体的、残酷的、不容任何置疑的、盖上了最高权威印章的行刑状!而执行对象,赫然就是此刻与她同处一室、刚刚共同经历西藏生死、穿越风雪、在这冰冷绝望中给予她微弱支撑的同伴!梵蒂冈,她曾为之奉献青春、信仰、乃至一只眼睛,并视为神圣指引与最终归宿的机构,不仅彻底而正式地将她判定为“叛教者”,更是以一种近乎亵渎神圣的冷静口吻,命令她亲手……弑杀!以秩序之名,行背叛之实!
信仰的殿堂,在她心中不是缓缓崩塌,而是在这一瞬间,被这条指令化作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硫磺与古老羊皮纸混合气味的铁笼,将她苦苦支撑的灵魂死死囚禁。职责与良知,秩序与生命,神圣性与人性,在此刻被推向了绝对对立、非此即彼的两极,逼迫她做出选择,而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永恒沉沦。
“特蕾莎?”叶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深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看到她脸上那近乎崩溃的、混合着巨大震惊、痛苦和某种荒诞感的神情,那绝不仅仅是身体不适或旧伤复发所能解释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周围空气的密度都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无形的、尖锐的张力。“你收到了什么?是……是‘守夜人’的进一步消息吗?还是……”他想问是不是“守望者”的干扰,但莉亚的通讯刚刚结束,这时间点太过巧合。
艾莉丝也彻底将注意力从外部威胁转移到了特蕾莎身上。她的目光像两把解剖刀,在特蕾莎苍白而扭曲的脸上来回扫描,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她握着能量手枪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更加苍白,浑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状态。一种本能的、对于致命危险的直觉,让她喉咙发紧,呼吸都放缓了。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代替了所有疑问——发生了什么?威胁来自哪里?
特蕾莎猛地抬起头,完好的右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信仰被碾碎后的空洞,是被命令背叛的愤怒与屈辱,是面对无法抉择之抉择时的巨大挣扎,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绝望。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发出。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她亲口告诉叶舟和艾莉丝,她刚刚接到了来自她曾经誓死效忠的机构的、白纸黑字(或者说,是烙印在灵魂上的光痕)的、杀死他们的命令?告诉他们,他们此刻的担忧,在一条冷酷的指令面前,显得多么可笑而又可悲?